他的声音太弱,徐远没听确切,便立刻俯身附耳,“公子,你说什么?”
旁边突然横起一只胳膊肘,把徐远撞开了,“快让开!”
张参木满头的汗,手中已换了一根银针,挤到刚才被徐远占着的位置,扶住沉淮的头,针尖儿快如弹丝,逐一挑在他的眉心、人中、承浆和两耳尖,最后一针扎上百会穴时,沉淮闷哼一声,双手忽而握起,又立刻无力地垂落在榻边。
“公子?!”徐远惊得跳起来,“张圣手!”
“莫慌!”张参木沉声喝道,手下却有些迟疑地探出去,去探沉淮的呼吸。
徐远的心瞬间拔凉。
这个动作,明显是不确定的意思,张圣手的心底也发虚。
咣当!
房门被人从外面重重地推开,守在门外的苏芽冲进来,看见眼前状态,脸色瞬间苍白,颤声问道:“他怎么样?”
张参木缩回手,跺脚道:“速去寻毒医刘三点,我只能救急,无法救命。”
“我这就去!”苏芽闻言,立刻转身就走。
可她刚迈出门口,却被徐远喊住。
“我去接,”徐远道:“城内外戒严,你进出不便,恐怕误事。”
是了,淮安城频发危机,此时是真的守得像一只铁桶一般,莫说进出了,便是只出不进,恐怕都要颇费时间。
苏芽对此心知肚明,于是竭力镇定,将颜氏和刘三点的所在告诉徐远。
“你放心,我定将令堂和刘先生平安接来,”徐远心思缜密,临走特地叮嘱了一句,“公子这里,便托付给你。若有什么不对付,便尽可拿出公子的身份来,那些官兵最是顾虑这个。”
“好。”苏芽点头应下。
“……若再有不妥,你便当打则打,当杀则杀,这个底气总可以有的。”徐远又补了一句。
“会有什么不妥?”苏芽问道。
“曹开河,”徐远沉声回答,“白马湖的确切消息很快就会传回来,他若垂死挣扎,或者会生麻烦。”
苏芽懂了,却并未推脱,:“知道了。”
临走前,徐远又回头往室内看了一眼,苏芽已经不再顾虑男女之防,站到了床边,微弯了腰去探看,几缕散乱的头发垂落在沉淮的肩上,仅是一个微微发抖的背影,就已透出了十分的紧张和挂念。
徐远移开目光,眉间挤出的川字又深几层,也许苏芽对沉淮的心意是深的,是可靠的,但是,他却没有办法给苏芽选择。
刚才,沉淮在昏迷前说的话,至少有半句他是听见了的——
“送苏芽走……走……”当时沉淮的目光已有些涣散了,可这几个字,却是清楚的。
然而徐远在听见的瞬间,就决定不会遵从这个吩咐。
同样是多年陪伴,徐远却比高峻更了解沉淮,所以他很清楚:白马湖畔,沉淮不准苏芽单独离开,是顾虑湖上的战斗未散,苏芽的手有伤、人力竭,单独行动有危险。刚才沉淮却又让他送苏芽离开,却是因为沉淮在张参木的极力挽救之下,仍然自觉命悬一线,撑不过去了。
徐远心中仿佛塞进了秤砣——沉淮和张参木,一个是医者一个是伤者,却都摆出了同一个态度,那柄悬了数月的尖刀,恐怕就要在今夜落下了。
生死关头,沉淮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护苏芽。
那么,在这般危急之下,他也只能选择一个。
“公子,若要罚我,便撑过这一关。”徐远的目光阴沉且坚定,再不迟疑,转身冲进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
于此同时,有两拨人马正在往张参木家赶。
车马急匆匆地掠过,车轮在青石板路上碾压,停歇不久的雨水淤积在石板上,又被一双又一双鞋靴践踏出水花。
“国公此番恩情,曹某都记着了,”曹开河坐在马车里,形容憔悴不少,对着同车人唏嘘道:“没想到,曹某一世豪情,如今……”
话音都吞进唏嘘里,未尽之意引得对面人微微动容,“曹大人不必担心,稍后将沉淮接走,总有解释的机会。”
“这段时日,曹某举步维艰,多有疏漏,幸有国公愿意为曹某出面。”曹开河抬手抹了一把疲惫的脸,看起来果然很艰难。
对面人点点头,缓了一下,才道:“……倒也算是我该做的,曹大人不必见外。”
曹开河脸上只有感激,又忧心道:“可是,此番误会大了,沉淮身边那两个随从,武力高强,未必肯接受我们的好意。若待会儿他们执意阻拦……”
“哎,那小小庭院,诸多不便,自然是应该换个更适合养伤的地方,”对面人随意地挥了挥手,“沉淮素有不羁之名,想来身边人也不是死板的,这个面子总要卖给本公。”
原来,此人竟是初到淮安没几日的徐国公。
曹开河将话垫实了,便不再多言。
自李正惨死开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