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步向前跑去，地铁的轰鸣声越发清晰也越发刺耳，巨大的震颤让我感到落脚都可能会就此一崴而摔倒，水面在重重的落脚下发出汹涌声，于是如此突兀的汹涌声和地铁轰鸣声一同在这隧道之中回响。

很快那抹刺眼的光亮在长长的隧道拐角出现，两颗巨大的白点在我的视野中出现，我一时致盲，踉跄着停下，挣扎着透过如此刺眼的白光想要看看地铁上有没有司机，地铁也没有发出紧急制动的刺啦声，依旧保持着原速向我直冲而来，它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停站，而不是让我存活。

来吧！让我看看这如此突兀死亡的真面目！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放下双手，直视着那满世界只有白光里的两颗明亮的灯泡，我感到头皮发麻，整个人激动起来，肾上腺素此刻如同毒品一般清晰地让我兴奋起来。

如此的螳臂当车，我可不在乎，在被这奔驰的列车碾过去之前，我倒要把这疾驰的将终看透彻。

两个灯泡几乎没过几秒就到了我的面前，两颗明亮的白影再我眼前停留了一会，随后就感到天旋地转。

我先是诧异为什么没有撞击的剧痛，随后一根杆子撞在了我的胸口，让我忍不住吃痛出声。

我的身体因为杆子翻转下去，接着跌落，直到蓝色的一体座椅从我视线两侧极速向上飞去时，我才意识到我进入了地铁内部。

我怎么进来的？

无极顾暇这个问题，更要紧的是这里重力是横向的，说更清楚一点就是我正在从车头向车尾跌去。

我想要翻身过去去看列车的另一边，不等我费劲扭动身子，又是一根贯穿地板和天花板的扶手沉重地撞在我的背部，再次吃痛后，我的身子一百八十度翻过去向下栽去。

一节节车厢如同科幻世界中的时间加速器一般加速扩张，列车疾驰加上我向下坠落形成的飓风让我有些睁不开眼睛，巨大的气压拖拽着我的四肢，我拼命地尝试去够从我身体两侧飞过的扶手，右手吃力的向外掰开，身体挣扎着向车厢边缘游去，一根根飞快闪过的扶手离我越来越近，我挣扎着再一用劲，一根扶手狠狠打在了我的手腕处，骨头错位的声音清脆响起，我被这一下撞得翻转起来，甚至都没有感到疼痛。

在天旋地转中我离车厢底部越来越近，我在空中蜷成一团，出乎意料的没有再次的撞击，反而是一种奇异的抛离感，随后右肩落在并不是很硬的地上，身体在地上翻滚多圈才停了下来。

……

“……啊……”肾上腺素的效果结束，整个人瘫软在地的我呻吟出声。

翻转身体，背着重力向上，一颗巨大的树冠笼罩了我大半个视野，除此之外依旧是白到彻底的天空。

我诧异地坐起身来，此刻我才发现我落在了一片没长几根毛的焦土之上，身旁的这棵巨树是这一大片不毛之地唯一的活物，漆黑的土壤掺杂着黄土，某种一眼看就清楚不是雾气的烟尘将着低空笼罩着，像是硝烟。

此刻我的手腕才缓缓传来疼痛，我的手腕因为刚刚的撞击似乎脱臼了，整只手向下无力地耷拉下去，关节处的皮肤通红无比，仔细看还有点点的淤血。

我想试着自己归位脱臼的右手，结果就是一碰便是整个胳膊抽筋般的剧痛，折腾一会不仅疼的汗流浃背的同时没有任何效果，反而关节处的淤血更多了。

还是先不动它为妙……让我先缓缓……我放弃了归位右手。

是时候向自己问出这个很必要但是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了：这是哪？

这颗巨树依旧灰蒙蒙的生机在这硝烟漫布之地如同高耸的楼层，看不出是死是活，这片死寂之中，仍在坚持的生命竟然显得有些荒诞。

我捧着脱臼的手向随机一个方向走去，走上一个小土坡后我才真正确认了那就是硝烟。

战壕如同巨大的蚂蚁裸露的巢穴，白骨满地，骨头随处散落，子弹和炮弹埋藏在溅射崩裂的焦土中，死亡的气味浓重到将这本该生机勃勃的巨树熏陶成了宛如死物。

头皮发麻告诉我我正在大为震惊，但是某种反应却让我十分平静，毫无半分应当感叹情绪流露。

也许是战争久远，血迹早已干涸，空气中除了浓重的火药味以外没有其他预想中令人作呕的味道，泥土也因为这场应该十分轰动的战争而死去，不是粉末般的松软就是木板般的坚硬。

放眼望去，白骨遍地，无法辨认的装备与军装简单覆盖在这片土地上。

跨过战壕，向远处硝烟形成的迷雾中走去，也是没走几步，余光里一个灰亮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内心一震，转过头去，确认了不是莫名的臆想导致的幻觉。

那就是一只手，一只压在成堆白骨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