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漫长久远的梦,令人失了魂,醉了意识,令人飘飘欲仙,令人恍恍乎醒来,天旋地转。
深蓝于梦中褪去,埃白在所谓清晨准时降临,一夜无事。
铁簧床并不怎么舒服,醒来有些腰酸背痛,但睡起来十分舒坦,也无大碍。于是近日,奔着这番难得的安稳,我便在此多停留了几日,回味着过去的残影,每当疲惫或深蓝降临时,便回到家中沉睡,有时睡醒了依旧是深蓝,有时一睡就是一整日,十多天后,我终于决定去其他地方看看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一个能够长久落足的地方决定离开,先前一连奔走一两个月,沿着这片不知名的地方一路漂泊,一路小心翼翼才顺着一条熟悉的干道寻到了这里,虽说这里不用吃喝,但体感依旧存在,真就奇怪,这里可以什么都不需要,但就是无法回避精神与体感交织带来的痛苦。故居的钥匙被我上上了钥匙扣,将屋内一切的灰尘拭掉表示这里有了主人,我觉得可以再度出发了,在这一次的深蓝之后,我彻彻底底离开了这里。
埃白的世界悄然无色,那层薄薄的丝雾依旧弥漫,我不知道该步去何处,只记得前方有一座地铁站,是个快速通行的好地方,原本鲜红的拱门在岁月的侵蚀下变得陈旧而黯淡,拾银桥三个字在早已熄灭的艺术灯下面目狰狞。
自动扶梯早已停止,墙壁上藏着的每个储存间、电缆室,已经全被打开,随意看了几眼,不是全数尽断的电缆就是一地无法辨识的杂物,其景象甚至比早上六点半那会更显凄凉。
安检早就是空无一人了,安检门一如既往的毫无作用,优点是不会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了,一旁的透光检查机更是落满了灰,掀开帘子,里面漆黑一片,空无一物;而检票口更是凄凉到荒废,电停的彻底,机器自锁是过不去的,而这也正好满足了我一直想要逃票的心理,拦板不高,踮起脚尖便挤了过去。
往下,光线渐弱,楼梯上沾满了不明的污渍,看上去更像是干掉的可乐或者其他饮料之类的,踩上去也是意料之中的粘脚。接着走下去,两侧本该被玻璃保护着的地铁隧道一览无余,两侧四个方向的黑洞宛如差错片刻的黑洞,如同加载延迟的模型。
站在月台边缘向下探头,玻璃碴子七零八落的躺在铁轨间隙中,从遥远的记忆中存留到现在的积水上倒映出我这个流浪之人悲催的身影。
拨开脚前钢塑框架上的玻璃碎片,小心翻了下去,顿时一股阴风袭来,吹着并不冷,但是从脖后窜过的感觉有些瘆人,向那停转的黑洞走去,如同找到了世界漏洞一般没入了这好像能触手可及的黑暗,频频回头,不远处光亮的另一端深邃蕴含了宇宙漠视的目光,世界的注视从额头贯穿我的身心,让我很难宽心下一秒就会有什么飞袭而来将我洞穿而亡。
黑暗?这很合理,人类的瞳色多是黑色,那这般未知目光的源头包蕴黑暗也便是理所应当的了。作为世界的底色,宇宙不可或缺的本质,对人类而言,无非都是面对恐惧,走入空无一物罢了,并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深吸一口气,清爽舒心,长吐一气,道气长存。
隧道里倒也不是真的漆黑一片,走出月台后眼睛适应了这片昏黑后,铁轨依稀的影子就能在道路中间辨认出来,积水依旧沿着铁轨流淌满地,走路溅水的踢踏声显得尤为诡异。
听说铁轨是通电的,可惜现在整个地铁全部断电,我倒不用顾虑这个。
回想以前坐地铁上学的日子,早上六点四十多,车厢里虽然亮堂无比,人却总是昏昏沉沉的,经常就靠着扶手或者门沿就眯着了,然后就是突然想起来要下车实际上还要一阵才下车的惊醒,清醒时候也能看见形形色色的人,不同学校的学生,忙着苦读的,也有和我一样做做游戏日常的,也有按耐不住的情侣,倒是少数;早上起来兴致勃勃的大爷大妈,我倒好奇为什么这群大爷大妈这么大年纪为什么还对世界有着这样热情的探索力,反观我这样应该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却比老年人还要老年人;也有一群坐在地上的工人,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即使在这个点他们身上还是布满了粉尘,但不用闻,光看都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辛酸,悲哀的味道从他们身上钻进鼻孔。
我也不清楚走出去了多远,回头时亮光只能看到一点点了,此时隧道内粗糙的墙壁在我眼中已经清晰可见,大地埋藏许久的沉默隔着这不知有多厚的混凝土传了过来,这般黑暗的无言令我有些不知何从。
也就在这时,令我无论如何都没预料到的情况出现了。
铁轨剧烈震颤。
我诧异地望向铁轨,铁轨之间的积水也因为震颤而泛起涟漪,空气中依稀的雾气开始窜动,地铁将要进站的声音由小渐大的从我脑袋中传来,我也立刻难以置信地望向更加漆黑无比的那一端。
开什么玩笑?这里还有能动的东西?
我没有感到慌张,因为清楚就这个距离在地铁到来之前跑回月台根本不可能,困惑和好奇促使我想要看清地铁进站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