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戳痛,侧头斜看,是从门框内呲出来的一小节钥匙。
我窒息了一下,整个人瞬间木住,直到越发清脆的脚步声在楼下渐行渐近,我才慌忙起身。
转机吗?
是转机吗?!
机遇到来的竟让人如此不可置信。
插入钥匙的双手颤抖着,木门嘎吱作响,那脚步声并没有因此变得急促,依旧保持着她那坦然的优雅。
我惊恐地推开大门,拉开内部的老式铁栅门,敏捷地关上大门,将内部的旋钮式门锁扭到头,再次推上铁栅门,关上铁门栓,靠着门滑坐而下,熟悉的l型沙发映入眼帘时,死里逃生的不可思议才有些缓解。
那个缓和,不急不慢的脚步走了过来,站在我刚刚坐着的位置,没有了动静,我屏息凝神,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门礼貌地被敲响三声,随后那个温柔的女声穿门而过:“有人吗?”
沉默。
良久后,那个女人再次开口:“你终于回到了这里。”
……
“一味地逃避无法解决问题,正是因为你无法避开,所以时间对你如此宽容。”
是因为时间总在宽慰我的悲哀。
“被世界抛弃的人,都先失去了世界,当感知淡然,值得的留念逐渐遗忘,人自然就被世界抛弃了。”
可惜,我并不为此而感到遗憾,失去是常有的,谁都没有权利决定一个人失去了什么而判定他是否有罪。
“珍惜这个世界对你的同情,珍惜这个世界对你的宽容,珍惜你比他人还多这么一个家。”
我知道。
“遗忘不可怕,失去也不可怕……”她已经有了离开的意思,“多说无益……道理只有彻悟后的清晰才能践行,得知,只是博学的又一进程……也许,你应该再吃一点苦头……”
我的苦难还不够多么?人活着所遭受的苦难还不能使你们因此发笑的恶意而得到满足吗?
哲学的辩题,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身处于这般如此庞大的绝望残响中,虚无主义害人不浅,否定事物所具有的意义,这一大事实将所有刚彻悟虚无主义的人对任何事物的希望彻底杀灭,未来、过去、生命、死亡、生活,无一例外,长久之后,只留下寂静。
女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对自己的悲哀让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
如今处于山穷水尽的地步……生活的热情早在某种预言中化作了自怨自艾……即使如此……生活还在继续,活着始终比死亡更需勇气……生活本身就是对自我本质的一场永久辩题……
我重新站起,深蓝从远处走廊的窗边渗透下来,宛如魂牵梦绕的梦境,虚幻的游离中,我已认不清我所处境是否真实……踉跄着靠倒在走廊的墙面上,躯体因为内心的辩论而颤抖不已,再次滑坐在地面之上,我才意识到泪水划过两颊。
偏过头去,沙发在走廊这里凸出一角,布满灰尘的霉味无法掩盖记忆中的怀念。
让我想起了幼时一大早上起来上幼儿园的日子。
可惜早已记不清了,只记得走之前便是这番景象,我坐在沙发上,母亲给我系鞋带,口中还说着什么,当时记住了,现回想起来,似乎也是无关痛痒的事,不愿去想,也想不起来,常年的嗜睡让我的记忆开始断层。
我从地上站起身,左手边就是祖父的房间,心底一股怀念涌了上来,随手推门而入。
说是房间,实际上是储物间与卧室的杂糅体,这一角是陈旧的铁网床,床的脚跟前顶着电脑桌,桌前是个靠墙的大柜子,两者之间夹着那扇在深蓝地映射下有点发绿的毛玻璃,柜子一旁便堆着那一堆无法叫出名字的上世纪杂物。
如今它们都落上了历史的尘,我走到窗前,是开着的,幼时养的黄瓜以及其他作物的地方只剩下承载它们的土筐。
她看起来像是刚走出院子大门,与那些阴影混在一起后,再也辨别不出。
关上窗户,自知眼前一切虚妄构筑的真是内充满了虚无的气息,我将永远无法触及所谓真切的真实,但无所谓了,我现在需要休息,意义再怎么渴求,都不敌当下的体感。
铁簧床比看上去干躺着舒服得多,斑驳的天花板黄得泛透了回忆。
在这深蓝之中,这片宛若汐虹的房间足以令所有旅人安安稳稳地躺下歇息,在这片游离的迷幻梦魇中安稳睡去,让精神空灵,让躯体渐息,让世界就此逆熵着沉寂。
你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