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知一袭月白衣衫，半隐在阴影中，现出身形朝皇帝抱拳行礼，“陛下。”

玲珑向来聪慧过人，以他对她的了解，想必她方才那副样子，也都是装出来的。

皇帝不明所以地低笑了声，带着皱纹的脸上多了几分不明的情绪，“你这小媳妇，倒是有点魄力。”

李玄知眸色一顿，面色波澜不惊，心里却多了几分引以为傲的欣慰。

他的少夫人心性纯善，在大是大非上从不会糊涂，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喜欢她的缘由。

听到皇帝的话，李玄知敛眸，不卑不亢道：“陛下过奖。”

“就等明日，朕倒是好奇，她这几日整的这些小动作，到底是想做什么。”

皇帝淡笑一声，心里多了几分考量，深深的皱纹夹杂着的瞳孔划过几分异样的暗芒。

李玄知心下多了些警惕，他听得出来皇帝这是对自家娘子生了疑心了，但这个局面他也早已料到，闻言又开口道：“陛下不妨打开这扇门，听听下面那位老先生怎么说？”

他嗓音温润轻缓，语气却又极为坚定，宛若君子行得正坐得端，一身清白。

皇帝的人今日都在万花楼暗中守着，自家夫人的那些动作自然逃不过他们的眼。这样瞒着迟早会暴露，不妨将事情全盘托出，告诉陛下，再由他来定夺此事。

皇帝闻言，轻疑地“哦”了一声，尾音上扬。

旋即他看了落英一眼，后者意会，绕过屏风走到厢房的门前拉开，那说书先生的声音就这么清晰地传了进来。

“我们这位贵公子啊！生性跋扈，谁都不怕，除了他那位老父亲能够压着他，不论他平日里做什么，旁人都奈何他不得！可偏偏，这位贵公子，招惹上了我们上一段故事的少夫人！哎！”

说书先生讲到一半，手里的板子猛地一拍，落了个悬念，听着下头人不满的抗议声，才又笑眯眯地捋着胡子，说了下文。

“这位少夫人！因为一件小事得罪了这位贵公子，这位贵公子就命她择日登门赔礼道歉！至于怎么个赔礼道歉法，这我们便不得而知，只是依着这位贵公子的性子，怕是这少夫人多半有去无回！”

说到这里，有人疑惑发问。

“那照你这么说，这位少夫人岂不是要香消玉殒在他手上了？”

说书先生笑着摇摇头，“且不说这位少夫人如何！诸位猜猜，这位贵公子刚正不阿的老父亲知晓了他命少夫人登门后如何做的？”

老先生嗓音沉缓，不觉又将众人的好奇心给提了起来。

“刚正不阿的老父亲怎会生出这样一个混不吝的世子爷？必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下头听书的人愤然开口，似乎对于说书先生的话极为不认同。

而这番话，也透过二楼大开的那扇门传进了厢房内，清清楚楚地落到了屋内几人的耳中。

“咔”地一声，皇帝手中捏着的玉杯就此被他给捏碎掉，略显苍老的指腹被碎掉的玻璃碴刺出了几道浅浅的血痕。

皇帝脸色陡然难看了几分，冷着脸气得从胸腔闷出一声，“哼！”

他不咸不淡地睨了一眼身侧立着的李玄知，眸中多了几分冷意，“你这夫人倒也真是敢说！”

李玄知闻言，面色不变，只是朝位子上那位尊贵的人行了一礼，态度谦卑，“内人有所冒犯，还望陛下恕罪，臣回府后定然好好教训她。”

他说得冷淡，语气里没什么情绪，沉冷的眸中敛着几分道不明的情绪，倒是让人从他身上瞧出几分有恃无恐来。

毕竟他知道如今这番话，于皇帝而言，是最乐意见到的状况，但他不能表现出来极为了解陛下的心意，在这一点上，他与自家夫人的看法极为一致。

君心难测，莫要揣测，点到为止即可。

身旁落英见状，眉宇间划过一丝冷意，握紧手中的鸣鞘剑，转身就要往外走，却在迈出两步之后被皇帝叫住。

“回来！”

落英止步转身，朝皇帝行了一礼，“臣去处理此事，陛下不必忧心。”

皇帝眯着眸子，默了会儿，也不知是在说李玄知，还是在说外头的说书先生，语气宛若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说得并无错处，是朕，过于放纵太子了。”

话音刚落下。

外头说书先生的嗓音再次响起。

“哎！”说书先生朝开口质疑那人摆了摆手，“这位贵公子虽劣迹斑斑，惹得地方百姓极为不满，可这位老父亲却是真的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将那一方天地治理得极好，所以诸位也不必如此口诛笔伐，老夫也不过是给大家讲一段故事助助兴，如今事情还不曾下定论，真要论到后续，说不定还有转机！”

听他这么说，台下的看客皆是消了气，顿时也都将其当成了一场饭后谈资，觉得无伤大雅。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落在皇帝耳中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