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支在门廊上笑看着她。
“这可是你第一次来河东道?亦未看过他人所绘?”
“确是第一次来,宋家人说没看过舆图定是骗人的,不过旁人画的既没如此精确,亦无此新增之线。”她指的正是前日所走的山路。
季息提着灯,绕图走了一遭,不住地点头。
“原先总听说宋家人堪舆不同凡响,今日才初次得见,石隽,叫人来誊到纸上。”
石隽来到院中被惊了一跳,宋照岄娴静如姣花照水,没成想能凭花枝作舆图。
“既如此,你可有想要的?作为此图的回礼。”
“身家性命都有赖将军相救,妾身不胜感激,不敢有所要求。”
季息沉吟片刻,走到庭院中,月夜清辉在天井积成水色,全映在他身上。
正是多事之秋,眼下府内府外还未安排妥当,贸然挑明身份对二人不利,可宋照岄近日的小心翼翼他也都看在眼中,自己总要给她一个适当的理由。
“你只当我聘了你,如何?”
“将军的意思是,妾身亦被聘为州府的舆图绘师?可戴罪之身……”
“州府入官籍多有不便,便先做我一人的绘师,也不必自称妾身,听着烦闷,如同石隽他们以军中称呼便好。”
“那……妾身先谢过将军了”,见季息轻飘飘地落了她一眼,宋照岄这才改口,“下官还有一事相求。”
“下次直说便可。”
“若做绘师,平日亦有差使,怕不能再府内做侍女的闲职,不知……”
“我未曾令你做侍女!”
话还没落就被季息打断,“偏房只是个暂缓之计,我已让石隽给内院另砌一堵墙,如此虽同在院内,却也隔着栏障,往后你就住在内院偏阁。”
不得已让宋照岄住偏房已令他心中有愧,遑论让她做侍女。
季息原以为的重逢是在他重回长安之时,命运的偏转却让他们提早相遇,还是在如此风大浪急之时,自己定要护她周全。
宋照岄本想另租小院,在府外单住,不曾想季息早就替她打算,借夜色的掩饰,她偷瞧季息,树影摇摆间看不分明。
“谢过将军。”宋照岄还要再拜,被季息拦下。
季息走至她面前,撑着她的胳膊似握了一截玉石,隔着纱衣亦感滑润微凉,惊觉自己颇为唐突,忙松了手。
“将军?”宋照岄未察觉季息的异状,身子前倾,欲探他有何事。
“太原简陋,比不得京中,明日让石隽安排,带你在城内转转,若有余力,便画张太原地图给我。”
“那这便是我的第一个要务?”
近日事忙,亦不出关,宋照岄这绘师暂无用武之地,季息只是说来让她打发时间的,可见她这么认真又不忍反驳,便点了点头。
“明日既出去转,可否从月俸里预支些银两,自我来此,便借用风雀的首饰,心下实在不安。”
季息从未与女子相处过,无人提醒,他甚至没想起此节,宋照岄一说他更觉抱歉,掏出荷包却没多少银子,捏着玉佩耳朵红了个通透,只好带宋照岄一起去找石隽。
宋照岄走至光亮处才看到季息的脸色,不禁莞尔,她发觉自己在季息面前似多了些儿时的性子,“将军缘何包里空空?”
“没有要使钱的地方。”出口才察觉宋照岄的不怀好意,季息警告似地看她一眼,却见她在笑,这再相识以来第一次见她笑,夜色中恍如优昙盛开。
季息忙低头看石隽点钱,宋照岄也后知后觉,把嘴角扯回,心中却如遥远处悬了风铃,似有叮当。
鸟雀踩上枝头,树梢轻叩窗沿,晚风亦可绵绵。
只是石隽突然被两个人盯着,深秋汗意亦不曾减。
“咚咚咚!”
次日,宋照岄还没醒转,门外就响起敲门声。
眼前既不是熟悉的杏纱烟罗,也不是似踏入虚空般的山洞,能听到不远处风雀的呼吸,纸窗边缘透进絮状的光影。
“来了!”她匆忙起身,敲门声愈催愈紧,她来不及理妆,只套了外裙,一开门只见满面通红的石隽。
“将军请娘子前去!”石隽额头还冒着汗,裤脚灰扑扑的,呼出的气散着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