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老桃树遒劲的枝桠伸了过来,裂开了苍青色天空。他就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含笑望她。
阿妍一句“陈公子”在舌尖拐了个弯消弭,然后微笑行礼:“见过四皇子殿下。”
“我微服在外,阿妍不必多礼,还当我是陈煜就好。”他的手被在后面,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把十二骨折扇,在虚无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是。”阿妍头疼。
北辰煜一个眼风清清淡淡扫向可心,刚刚还愤慨无比的可心此刻衰衰地退到了后方。
阿妍看看他。
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两个人并肩往前面走。秋风刮过来,带着点薄凉的味道。
“中秋宴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此时此刻还有闲情逸致逛街的帝京贵女,只怕只有阿妍你一个人了。”
“我爹爹说我活得不像一个姑娘家,这样会让他以后无颜在九泉之下见我娘。我为了减少他的负罪感,索性出来做做姑娘家应该做的事情。”
“那么可有何收获?”
“我在‘金玉玲珑’买了根簪子,喏。”
阿妍指了指发髻。
在乌云深处,藏着一根小小的银簪,其貌不扬,说得好听点叫做朴素,说的难听点叫做简陋。
北辰煜无奈又了然一笑:“别人来金玉玲珑,挑得都是精贵饰品,阿妍你偏偏反其道而行。”
“哈,闲的无聊膈应一下别人也挺好。你没看到,当时那掌柜整个人都不好了呢。”
两人的对话是漫不经心的。
谈话间,风和木叶拂过,其声萧萧,在熙熙红尘倍感寂寞。
“阿妍。”
他突然叫住了她。
她停步,清颜墨瞳,云遮雾绕的眼眸里此刻有疑惑流露出。
他漫步上前,清冽的气息立刻笼罩在她的左右。她看到他轻轻抬起手,拨了拨她的发髻。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月白色衣袖就垂在她的面庞边,淡淡的龙涎香在冷风中优雅地蔓延开来。
然后,他低头,微微一笑,刹那间如风过碧湖,漾起无声涟漪。
“刚刚你的头发上落了木叶。”
这个动作,其实有点亲近了。
但是吧,阿妍那天在御花园的桂树上,也曾看见晏晞为耿瑶拨下头发上的落叶,而她,绝对不会相信晏晞那个自私冷情的人会真心和耿瑶腻歪上。所以吧,阿妍也根本不觉得北辰煜这是在表达对她有好感,充其量,他只是在博取她的好感,用暧昧的方式。
于是阿妍淡定地整了整头发,转过身子继续往前走,说:“谢谢殿下哦。”
活脱脱一块榆木疙瘩。
对于阿妍的反应,北辰煜也算是意料之中。他的折扇贴在唇边,隽秀一笑,跟了上去。
不远处是无针坊,门口停着马车轿子,当然也有布衣男女穿梭其中,一片市井繁荣之景。
“似乎七夕,我与阿妍就是在这里巧遇的。”北辰煜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点追忆的感觉。
“殿下认为是巧遇么?”阿妍眼眸如波看向他,笑意若有若无,“小姑娘送给了我面具,我在醉汉扰乱场面时别撞到了木架子下,布匹盖住了我,人群也掩住了我,如果这时,有一个身形装扮与我相似的人戴着相同的面具从木架子另一边走出去,岂不是会轻易引开那些本来跟着我的人?”
“这时候,我再出来,大婶逮着我要我赔钱,而之前的小姑娘送我面具时早已顺走了我的荷包,我身无分文,只有听从大婶安排,往无针坊而来。”
“而后就有了我与殿下的‘不期而遇’。殿下,你相信醉汉,小女孩,大婶,红线,这些我所碰到的,都是巧合么?”
语调轻柔,字字无害,却像一把锋刃的匕首,无所顾忌地戳破了一切看似机缘巧合的假象。
北辰煜面色如常,甚至是含笑听完了阿妍这不似质问的质问。他执着折扇的手骨节很清晰,也别样的稳定,他耐心地听着,直至阿妍语落,然后才气定神闲开口:“现在可是轮到我解释了?”
阿妍见他如此其实颇有些无言,北辰煜和北辰烨到底是兄弟,即使暗地里撕得再厉害明面上都是翩翩公子,都有着无论何时何地都气定神闲的能力。这是不是也预示着,将来,在这场夺嫡之争中,他俩会是最后的对手?
无言归无言,阿妍还是唇角漾漾,道:“愿闻其详。”
“你应当也知道,我们兄弟几个并没有表面那么和谐。”北辰煜斟酌着开口,然而语一出还是惊得阿妍不由挑挑眉。诚然,这不是什么秘密,但是由北辰煜对着她这个臣子之女说出来,那就是相当惊悚了。
阿妍有一点惆怅,她一点也不想跟北辰煜讨论这些敏感的问题啊,她只想安安稳稳当个萌蠢的官二代。
北辰煜第一句话说出了口,以下的话说出口似乎也不那么艰难了。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