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些么?”
晏晞闭了闭眼,再次微笑,已经截然不同,他恢复成了那个宠辱不惊的少年能臣。
“小安,帝京水深,我希望你明哲保身。”
“晏大人何出此言?”
“小安,你从‘血滴子’里全身而退,现在又坦然大方出现在陛下面前,显然这一切都是陛下授意的,你还在替陛下做事?”
疑问的句式,却是肯定的语气。
这些话在阿妍的意料之中,她并不惊讶,也不回答,听着晏晞继续往下说。
“我不问你究竟是不是温衡的女儿,也不问你奉皇命潜入温府所谓何事。我只是向你要一个保证,或者是给你一个忠告,不要介入夺嫡中来。”
阿妍笑了,她细细咀嚼着这个词语:“忠……告?”
有趣的很。
晏晞顿了顿,语气沉郁:“小安,有些事没那么容易,有些人……也没那么可信。我不希望你有危险。”
阿妍玩味地问他:“你就可信?”
他表情一滞,瞳孔好似碎了一地的黑琉璃:“对于当年的事情,我很抱歉,可是我相信你在我这个位置会做同样的选择。小安,我这次是真心。”然后他牵牵唇角,“我承认,我有私心,可是,我同样不希望,再次……对你动手。”
阿妍是个好姑娘,人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也不好意思再杵在那里扮木头。善解人意的妍姑娘说:“既然晏大人这么真心,那我也应该给晏大人一个忠告,做臣子的,不能贪心。”
晏晞面色如常,瞳孔却一个收缩。
阿妍没有看他,对着手指,自顾自说:“照你的说法,你也应该是或者曾经是‘血滴子’里一员吧?从那种阴暗的地方走到了御前,想来也是皇帝陛下授意的。既然这样,皇帝陛下肯定是希望你当一个孤臣,就像我爹爹那样。”
然后她看向晏晞,半真半假:“所以你还需要关心什么夺嫡?你只能跟皇帝陛下一个人玩啊,跟其他人玩陛下知道会不高兴哒。”
“还有,”阿妍微笑,是那种乖巧懂事的笑容,“我只是一个臣子之女,我想,我以后的路跟晏大人的路应该是没有冲突的。”
她搁下锦盒:“如果晏大人没有其它事情的话,阿妍就先行告退了。”
精巧的锦盒,带着它里面尚未被可能的主人看过的簪子,在桌上静静呆着,寂寞无主。
绾青丝,簪云鬓,揽红妆,贴花黄,终究只在梦里。
他们没有再对视,然而在阿妍跨门而过的那一个瞬间,两人眼中又分明有旧事迭起。
深深市井,繁繁红尘,熙熙黔首,陌颜相向。
他们的年少,没有骑马倚斜桥,满楼□□招。他们如鬼魅般穿梭在人群里,无处不在,却又以绝对的姿态隐匿于其间。
一次上元节,处处洋溢着春梦喜情胭脂香风,而他和她,这次的扮相是行走在街市的小乞丐,残破衣裤,灰头土脸。
她看着那些仪态万千的女子路过,到底是感慨了一句:“虽然知道并不可能,但我还是觉得,有朝一日我若能和她们一样戴着漂亮首饰逛街也挺好。”
“你不觉得庸俗?”他开玩笑般问。
“那也要你先拥有,然后才有资格去嫌弃它,觉得它庸俗。”她漫不经心道。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小安,等你及笄我送你一根簪子,亲手跟你绾上。”
终成。
枉然。
出了金玉玲珑,可心仍然处于“整个人都不好了”的状态,她对于阿妍进去晃悠一圈就把锦盒还给了人家的行为表达了十二万分的不理解。
她哭丧着一张脸:“我从前看话本子,上面说富家小姐喜欢上了穷书生,把自己的金银首饰身家细软都贴给了他。我还道是胡扯,敢情天下还真有这样的事情啊。”
阿妍纠正她:“那锦盒本来就是他的,晏晞也不是什么穷书生,所以也不算我倒贴他。”
“可是小姐,我听人家掌柜说里面的簪子好漂亮了,你怎么着就把东西还给人家了呢?”可心想起来还是不开心。
阿妍教育可心:“小小姑娘家的能不能高雅点矜持点?不要总是这么见钱眼开,想着金银首饰。再说了,就算我没有还回去,簪子也不是给你戴的,你这么激动为哪般?”
说话间,两人路过了卞河的石桥头,有一人自桥上缓步而来。
眉如画,鬓若裁。肤似冷玉,氤氲在流辉里,润着一层微光,皎若明月,雅似流云。
月白衣袍,似陌上少年,隽秀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