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婆娘!虽然你有几分本事,可也不要太过分!”
不料林叔夜已经甩开衣服前摆,林添财叫道:“阿夜!”却阻止不了林叔夜单膝跪下,拱手向女人说:“既奉为师,自然当行弟子礼。此处无茶,来日补敬。”
女人似乎没料到林叔夜能够做到这个地步,沉默了起来。
林叔夜单膝跪在那里,手仍然拱着:“第三个条件,请师父一并说吧。”
他本来就长得俊,这几年又没吃过风霜之苦,昏黄的夕照打在这张脸上,每一寸皮肤都隐隐带着光泽。
女人看着他这张脸,忽而出神,竟没忍住伸出手来,摸向他的脸庞,她的手也跟脸一样粗粝黝黑,一些地方还带着黑色的凸粒,手腕处有一片伤疤,伤疤周围的皮肤倒是和常人差不多了。就在手触及林叔夜下巴的瞬间,女人仿佛触电一般缩了回去,跟着声音变得更为冰冷:“第三个条件是,得我乐意。”
林叔夜呆了呆:“那……那师父你乐意不?”
女人站起身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我不乐意。”她东西也不多,随手收拾两下,转身就走了。
林叔夜怔怔跪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就是再迟钝这时候也得明白:他被耍了。
刘三根在旁边看得摇头,林添财更是破口大骂:“贱人!这个贱人!阿夜你是不是傻,看不出她在耍你呢!一个缝补衣服的臭婆娘,敢这样作践我们家阿夜!”
近十年来,在林添财赚到一点钱后,就没再让自己的外甥吃过物质上的苦了,陈家的人把林叔夜当野种,广绣行的人也都看轻他,可别人越轻贱林叔夜,林添财心里就越护着,便是对自己的亲儿子他也没这样。
眼看天色已黑,赶墟的人走得七七八八,大部分摊子也都收了,整个深圳墟变得冷清起来,林叔夜这才失落地站了起来,林添财心疼,过来给他拍膝盖上的泥土,一边说:“走吧,这种人,活该她空有一身本事,却得在这里给人补衫。”
林叔夜嘴里却冒出来一句:“要怎么她才能乐意呢?”
林添财闻言大怒:“阿夜!你还想着什么呢!你这不是魔怔了!你这是舔狗,舔狗!”
林叔夜回过神来,看向林添财正色问道:“舅舅,像她这般技艺,在广绣行里是什么级等?”
“这……”林添财虽然不乐,却还是不得不承认:“一线四分,还有这针法,至少……至少是大师傅往上。”
“大师傅以上,那就是刺绣宗师了,那整个广东,有多少刺绣宗师?”
“能有多少!广潮雄韶惠,肇罗高雷琼,除了广潮,其它的一个府都不见得能出来一个。”
林叔夜紧跟着问道:“那以我们黄埔绣坊的家底,能请得到一位刺绣宗师坐镇不?”
林添财忍不住哈了一声:“你做梦!广东十大名庄,除了广茂源和潮康祥,其它每个绣庄也就一位宗师坐镇,那都是跟祖宗一样供着的。你那个破绣坊,去请个大师傅都要被人笑话,还想请宗师……”忽然他停了嘴。
“对啊!”林叔夜说:“本来是绝无机会的,但眼前却偏偏有这么个沧海遗珠,既然八大名庄都能像供祖宗一样供着一位刺绣宗师,我们为什么不能?”
林添财被驳得没法回嘴,好一会才说:“可人家不乐意啊。”
“如果是跟十大名庄拼财力人力物力,我们黄埔绣坊都绝无半点机会,可现在人家开出来的三个条件,我们已经达成了两个,只剩下最后一个‘不乐意’了,这不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吗?”
林添财嘴里好像被塞了一个鸡蛋,说不出话来,平时总觉得外甥楞,总觉得外甥傻,总觉得外甥呆,可这话……好有道理没法反驳啊。
林叔夜就直直站在那里,站到太阳完全落山,周围一片黑了,刘三根在旁边说:“夜少,我们找个地方投宿吧,总不能在这里过夜。”
林添财挥手:“你别吵!没见阿夜在想事情呢!”
林叔夜绞尽脑汁,要寻找一个突破口却总是无法,细细想着自见到女人后发生的每一个细节,想那楹联,想那针法,想她的丑陋,想她那双似乎有些眼熟的眼神,想到那只手……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下巴,这是她的手唯一触碰到自己的地方,跟着便想起那只手近在咫尺时的样子。当时因为靠得太近,所以手的纹理都看得清清楚楚……
“啊!”林叔夜叫出声来。
林添财:“有办法了?”
“舅舅,找她去,找她去!”
深圳后村,靠近坟地之处,立着一个吊脚竹屋,屋外有鬼火明明灭灭地飘着,屋内隐隐射出暗黄的灯光,林添财道:“村里人说,那女人就住这了。这鬼地方,她怎么住得下去!”
林叔夜走近,拍了拍屋子前的竹柱,叫道:“师父,弟子林叔夜求见。”
过了一会竹屋呀的一声推开了窗户,女人偎在窗边,见到林叔夜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