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陋女人随手接过破衣,问:“要补成什么样子?”
林叔夜问:“能补回原样不?”
丑陋女人手指摸了摸,说:“茂源分坊出的衣服。”
林添财听了这话微微吃了一惊,心道:“这婆娘眼睛好毒。”
跟着就见那女人伸手摸着个袋子,摸索了一下,从里头抽出一根与衣袖同色的布线来,只是要更细小一些,左手一晃已经多了一根针,那乍一看是一根针,但林叔夜眼力好,却看出针尖不是锥形而是刀型,那竟是一根极小的针刀,女人就捻着线,针刀从中一分,竟将一条布线分成更细的两条。
看到这针刀分线的功夫,林添财大吃一惊。
却见女人将分割出来的其中一条细线捻在手里,针刀再落,竟然将这条极细的线又分成了两条。林添财看得嘴巴都张开了。
女人放下针刀,左手一晃便出现了一根细小的绣花针,右手捻了捻,那根极细的布线就挺直了穿过针孔,针尖微挑,将断裂处的布线挑拨开来,跟着以极快的速度,用针上细线续那些断了的线头,旁人缝补断裂的袖口,是用针线将断裂的两边缝起来,那样缝好之后定会有缝补的痕迹,她却从断裂口的每根丝线入手,续上每一根断线,这等细小功夫就是个名庄大师傅来,也不知要弄多久,然而眼前的丑女人飞针成影,不片刻就把袖口给缝好了。
林添财看得嘴巴都合不拢,就见那女人将衣服递了过来,依旧是声音没有半点起伏:“线三文钱,工五文钱,茂源的衣服在我这要加五文钱,一共十三文。”
林叔夜摸着原本的断口处怔怔出神,递给了林添财,林添财也摸了一下,又摸一下,摸了七八下,嘴里忍不住嘀咕:“天衣无缝……真的是天衣无缝啊!就是……”
再看向那幅楹联,忽然就觉得不好笑了。
丑陋女人忽然敲响了档口:“给钱!”
林添财忍不住说:“你用这功夫来缝补衣服,暴殄天物啊!”
“十三文。”丑陋女人提醒说。
林叔夜走上一步,恭恭敬敬地说:“我是广茂源分坊、黄埔绣坊的坊主,叫林叔夜。请问大师傅名讳。”
女人听到“黄埔绣坊”四个字,整个人似乎顿了一下,随即又皱起了她那丑怪的眉头,变得更加不耐烦,林叔夜想起什么,赶紧回头:“舅舅,有带钱不?”
林添财摸出了一把铜钱,林叔夜不敢多给,数出了十三个铜钱放在了摊子上,女人随手将钱扫进口袋。林叔夜又摸出那块手帕说:“这手帕上这对鸳鸯,是师傅您绣的吗?”
见女人仍然没有回答的意思,林叔夜又紧着说:“以师傅的手工,蜗居在这里实在太过委屈,我们黄埔绣坊虽然不大,却真心实意,想请师傅去做绣坊的大师傅,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
听到这话,女人忽然抬头笑了起来,那笑声有些沙哑,不知道是不是哭腔,又带着明显的狂态,引得旁边档口好些人侧目看来,她却根本就不理会别人。
她笑完之后,转头看着林叔夜,嘴角带着几分嘲讽:“想请我去做大师傅?”
林添财看到她这模样,就知道这女的不好相与,林叔夜却恭谨依然:“是。”
女人说:“要请我做大师傅,可有三个条件。”
林叔夜马上应着:“成!”
林添财一听暗中有些着急,心想人家条件还没开呢怎么能就答应?外甥这种书呆子脾性如果放出去做生意,三天就得亏到钱袋穿隆。
“我还没说什么条件呢。”女人轻轻冷笑着。
林叔夜说:“什么条件都成——只要我能做到,做不到,我也去想办法。”
女人又仔细打量着林叔夜,她坐在一条长凳上,望林叔夜就得抬头,林叔夜察觉到什么,便将身子躬下来,让她可以平视自己。
女人仿佛满意了,这才说:“第一,要我去做大师傅,那个绣坊我要占一半的股,你能做主吗?”
林添财就啊了一声,却听林叔夜已经答道:“能。那个绣坊现在是我的,我就分一半给师傅。”
说起这件事情,那天林添财也是出乎意料,一开始还以为陈家老太太只是要让林叔夜去管理绣坊,万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将黄埔绣坊的地契和股权文书都给了,这里头的缘故林添财至今觉得古怪——这不像那个老女人的作风啊。
女人也有些意外,却又道:“要我去做大师傅,那整个绣坊,都必须奉我为师。”
“这也应该。”
女人说:“是所有人,包括坊主。”
林叔夜怔了怔,便明白过来,这是说他林叔夜也得奉她为师,但他仍然应道:“应该。大师傅这般技艺,能奉大师傅为师,是我的荣幸。”
女人嘲弄地看着林叔夜:“如今广绣行里的规矩,第一次见师父,是这样站着说话的?”
林添财已经明白女人是什么意思,大喝了起来:“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