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会有多可怕,聂辞是真正见识到了。
从云端到深渊,也不过就是短短几天。
之前,不论是纪衡还是郭蓓钰,乃至陆裴岑、俞东宇等这些朋友想要保护的那段过往,就像个笑话一样,被暴晒在烈日下。
原本的受害者,也因为出身豪门,变成了各种“复仇”版本的故事里罪有应得的一方。
最令聂辞震惊的是,纪衡的父母在这些故事里,竟然也占有重要的位置。
也是时至今日,聂辞才可笑地发现,这些报道里倒是有一件事说对了,原来,受害者不一定就是受害者。
天色渐暗,方愫正在院子里打电话。
“没、没吃饭……已经一天了……”
“嗯,我会照顾、照顾她的。不用谢,我、我们是朋友。”
挂了电话,她转身就要进去,恰好一辆车停在竹篱笆外。
这段时间,小区里已经加强的安保工作,将记者和所谓的正义之士都挡在了外面,这才给她们换得片刻的安静。
此时突然出现的车辆,还是让方愫警觉起来。
“是谁来了?”
王米米也是听到车声,从里面出来。
她这几天也推掉了所有事,搬过来陪聂辞。她跟方愫一见如故,比起聂辞,她其实更能与方愫共情,对这个小姑娘也是格外照顾。
车门推开,赵缙从里面下来。
“赵缙?”
王米米见到他时,还略有几分不自在,但也不过就是瞬间便能处理好多余的感情,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赵缙看着她,眼神很复杂,不过同样很快便也整理好心情,视线掠过她看向方愫。
“是方小姐吗?我是聂辞的弟弟,赵缙。”
方愫是知道这个名字的。
“你、你好。”
赵缙又回过头,“叔,就是这儿了。”
车门打开,下来的是聂康良。
——
楼上的房间有些暗,房门推开后,聂康良便一眼看到坐在桌前发呆的女儿。
他顿时心疼地上前,“小辞。”
听到他的声音,聂辞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爸?你怎么来了?”
聂康良走进去,来到她旁边,“爸爸来接你回家的。”
聂辞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突然问:“那些报道就是真的吗?”
聂康良抿唇,他的沉默已然说明一切。
“所以,你是替好兄弟背了锅,独自承受这些骂名吗?!”她的声音几近哽咽。
聂康良仍是没说话。
“呵呵,我真是傻!聂康良、纪仁郡,‘良郡’集团……”
“小辞。”聂康良倏尔出声:“这是我们当年说好的,总要有一个人出来承担后果。”
“那为什么是你,不是他?!”
聂辞没办法让自己冷静,她承受了这么多,也背负了这么久的负罪感!
现在再来告诉她,其实你不需要这么做的……她真的会崩溃!
“他借你的名义做了这一切,最后又把过错推到你身上,他却全身而退!甚至、甚至还把公司留给了自己的儿子……你被他利用了!利用了整整十年!!”
聂辞憋了太久,以至于控制不住决堤的情绪,朝着他大声哭诉:“这十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我被人叫诈骗犯的女儿,我被人追着骂!他们跑到我学校去,守在我放学的路上,一边骂我一边朝我身上扔东西……我当时连逃跑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因为我觉得我也是个罪人,就因为我想当小公主,爸爸才会做这些危险的事……”
聂康良的眼圈红了,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对不起。”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聂辞抓起桌上的台灯狠狠摔到地上,“我一直都认为,我活着就是为了赎罪!所以,我会拼命打工,每天吃泡面,攒下来的钱一分不留都给了林安仪,因为你跟我说,要照顾好她!学费,生活费,还有林安仪的医药费……这些压得我喘不过气,每天睁开眼都会问自己,我为什么还活着?”
“小辞……别说了……”
这些话,像一根根纤细却坚硬的钢针,一针针扎在聂康良的心上。
聂辞看着他,反而笑了,做了个深呼吸后,一字一句道:“所以最后,我为了钱,出卖了自己!”
楼下,站在客厅的年轻男人,身体猛地僵硬。
陆裴岑也刚好进门,听到这些话后,下意识去看纪衡。
他的表情很痛苦,自责和悔恨无时不在折磨他。
“小辞……”
显然,这也是聂康良的痛。
“呵呵,卖给了你仇人的儿子。可想而知,他把对你的恨都发泄到了我身上,每天都以折磨我为乐趣……我明明已经很痛苦了,却还要逼着自己坦然面对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