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赶巧,两次遇到姑娘,都见着你哭。”中年妇人笑呵呵地道,“我看姑娘与我甚是投缘,不如随我和阿婆一道去家里用晚膳吧?”
又见着文姨,苏其央倍感亲切,却也有些尴尬,使劲擦睫毛上残挂着的泪珠,没有推辞,回以一笑:“好,谢谢姐姐。”
“姐姐?使不得使不得,姑娘叫我文姨就好。”文姨一边推说,一边去拉她的阿婆,好让阿婆站稳身子。
苏其央见状,赶忙帮着她一起搀扶着老人家,说:“那文姨也可以叫我阿央。”
文姨和老婆婆在前面带路,苏其央在后头跟着。虽然哭过后心情好了许多,可她还是有重重心事,还未走多久就被落得远远的。
“姑娘怎么走得这般慢?”文姨凑巧往后瞧了一眼,笑着催促道,“肩上虽未挑着重担,可若心里头想得太多,也是走不快的。”
苏其央也不好意思让人家在前方等她一人,决定暂且将心事搁置一边,快步上前:“好,我这就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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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寒人家,家徒四壁是在所难免的。
木门年久失修,文姨费了好大的力才掩上,用门闩插好。行至主屋,当中有一方坑坑洼洼的矮脚桌,放眼望去满是越擦越多的木屑。
破旧木桌上还有一碗剩下的汤饭。
“这是晌午后我给阿婆备的点心,其实也就是早上熬来没吃完、剩下的米粥。”文姨进屋后立刻撤走了这碗饭,拿了两只小木凳出来,“阿央姑娘先同阿婆坐下。饭已蒸煮上了,等我再现炒个菜就去给你盛。”
苏其央一头雾水:“晌午后不是才吃过午膳么?阿婆怎么还要吃点心?”
文姨也是一愣,很快明白过来:“我早说阿央姑娘气度不凡,如今看来还是位官家小姐。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些寻常百姓都是一日两餐,只在早晚用饭的。”
说完文姨便走去后厨炒菜了,剩下苏其央一人无措地和阿婆四目相对。
想起来前几天虐打白灼的男子所说过的话,苏其央这回真的不禁感慨:她从前的日子确实过得太好了。
原来节俭之家一日只食两次,午后也只用白汤泡冷饭充饥。
且不说相国府这等富贵人家中,她曾亲眼见得项伯父的午后点心乃是下饭七件、菜蔬五件、茶果十盒和小碟五件。
单说和爹爹、项宇住一起的时候,爹爹一日三餐里总会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
从后厨那头徐徐地弥漫出一股难闻的气味,苏其央好奇,起身过去准备瞅一眼。
“吃惯了煮烤蒸烧,想着试试炒菜,近期才买的铁锅,眼下还不大会用。”文姨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炒菜的火候不好控制,又不知为何生出怪味,让姑娘见笑了。”
苏其央瞥见铁锅旁的白色油膏,急忙摆手:“哪里会见笑呢?文姨今日下锅的应是不宜炒菜的猪油,下回可以用菜籽油或是蔓菁油来炒,如此就不会散发怪味了。”
文姨用木勺将锅内的炒白萝卜舀出,放入白瓷盘内,再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美中不足的是这白萝卜微微发黑——猪油不适应高温,往往会糊,连带着菜肴的颜色变黑,难闻的糊味也是由此而来。
文姨端着白瓷盘往正屋的木桌上走去,弯着眉目说:“阿央姑娘是金枝玉叶,不知柴米油盐贵呀。榨油工艺繁琐,菜籽油还未在民间普及,物以稀为贵,那是达官显贵此类人才用得起的。”
“就好比最上等的人家用金盘盛菜,其次差一些的人家用银盘盛菜,再次一些的人家用木盘盛菜,像我这种最差的人家才用便宜的白瓷盘。”文姨误以为苏其央是家破人亡的大家闺秀,“阿央姑娘家中是不是遭了什么变故?这才落难至此?由奢入俭难,姑娘今后可是有苦头吃了。”
苏其央不知要如何解释,干脆顺势点了点头,也没觉得自己是在骗人。
“北境是苦寒之地,盛产面食。我嫌吃腻了,前些日子特地买来些稻谷,阿央姑娘快尝尝。”文姨端着装白米饭的木桶,拉着苏其央一起坐下,“还没来得及问姑娘,今日又是因何而哭?”
苏其央可愿对天发誓,自从爹爹死后大哭一场以来,她就甚少哭哭啼啼的,实在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难得的两次都被文姨看到。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一些糟心事。”苏其央干笑几声,有些尴尬,低头刨了一口热饭。
“哎哟,这谁家没有糟心事?有吃有喝已是万幸,姑娘可千万要少想些,倘若一遇到难处就哭,迟早要哭成个泪人。”文姨以为苏其央是个娇滴滴的姑娘,笑着拿她打趣。
“咳咳,我,咳咳,我平常不怎么哭的。”苏其央被米粒呛到。
一旁的阿婆似乎是听懂了,咧着嘴笑了笑。
文姨赶忙给苏其央倒了碗温茶水:“我这是同姑娘说笑呢,姑娘不要当真。我的意思呢,是想说这无论什么大事哪,都不如活着重要。但凡留得一条命在,得过且过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