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心的事多了反而在人间寸步难行。”
咽下好几口茶水,苏其央终于缓过劲儿来,急于辩驳道:“文姨你这话说得可不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能得过且过。”
“咱们都是凡夫俗子,忧虑有何用?还能事事都当未卜先知、料事如神不成?人算不如天算,你就是提前准备好了,也不见得有用。若真有什么变故,到了眼前再慢慢解决也不迟。”文姨一筷子夹起几片萝卜,不徐不疾地说。
苏其央静静地听着,微微蹙眉,一言不发。
“虽说万事朝前看,可要想过好这日子,也不能看得太朝前。人这一辈子岂能事事顺心?不如意之事,十之八【防和谐】九。”文姨有意开解她,笑着说出劝言,“阿央姑娘若是急着做抉择取舍,不如放宽心,事到临头再看看也不迟。”
“那不是自欺欺人么?”苏其央小声嘀咕道。
文姨是打心底喜爱这个小姑娘,眼尾笑出几道细纹:“阿央姑娘还小,不识自欺欺人的好处。只要自己相信、骗过了自己,就不算自欺欺人。”
苏其央于舌齿间咀嚼着萝卜片和硬米饭,碗已见底。她的心思活络,在认真捋清文姨的独到见解。
“多谢文姨,我先记着,日后慢慢辨认此中真意。”想着文姨是过来人,说的话怎么都有三分道理在里面,苏其央点头道。
文姨还是笑得眉眼弯弯:“什么真意不真意的。不急,慢慢想,日子还长着呢。”
“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苏其央放下空空如也的瓷碗,看了看窗外,迟疑片刻后问,“文姨,我以后还能常来你这里做客么?”
“当然可以,想何时来就何时来。我一直嫌我这屋里冷清,巴不得阿央姑娘日日都来陪我和阿婆。”说着文姨便要起身送她。
苏其央看文姨站起来,忙说:“文姨不用送我,我自己走就是,过几日我还会再来。”
说完,她使出轻功飞快地绕墙而过,转眼消失不见。
文姨看呆了眼,她万万没想到这位姑娘还是个练家子,有飞檐走壁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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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小城里无人外出。苏其央双手背在身后,脚底放得十分轻。
今夜月亮周遭有云,她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下掠过各家门户的屋顶。很快,她便瞧见前方气派的经略安抚使府。
寒风吹过双颊,可心里头有暖意,她也就不觉得冷了。
等京城的援军到了,北狄敌军撤退了,她要留在城中和文姨阿婆一起住。
不对,她答应了贾如谷要先去一趟京城。念及此处,苏其央长叹一口气。
贾如谷说她一定要做出取舍,她现在有了打算,至少是做了个七七八八。世间安得双全法,她还是先管好自己人再说。
从前中原里多方混战,乱世中多得是是中原人打中原人的,爹爹也不例外。对着自己人尚且下得了狠手,对着北狄人这等外人,她又凭什么心存仁慈?
就算真的心里难安,她还可以骗骗她自己,反正骗过了就行。也许正如文姨所说,自欺欺人没什么不好的。
再说了,她可以有所为、有所不为,却不能不作为。都答应过唐生青助他守城了,总不能言而无信、失信于人。
信步走过府上中庭,十步开外,便是唐生青给苏其央安排的客间。
苏其央发觉自欺欺人并非易事,骗来骗去她还是有些心灰意懒。
“走一步算一步吧,明日晚上再看看。”苏其央又叹了一声,这是说来给她自己听的。
月亮被云遮着,院落里很黑,贾如谷忽地从房间外的廊柱后方走出,冷不丁地出声:“看什么?”
正分神想事的苏其央被吓得面如土色,简直想朝他脸上挥出结实的一拳,怒极反笑:“大半夜的,你不好好在隔壁休息,跑来吓我又是干什么?”
“我担心苏姑娘迟迟不回府中,害怕出事,才在冷风中苦苦翘首以盼等了许久许久,怎么能说是来吓苏姑娘的呢?”贾如谷故作寒心的姿态,言语之间像极了戏曲里的怨妇。
苏其央凝神看他,道:“你既然不自称在下,也不要叫我苏姑娘了。”
“哦?为何?”贾如谷问她。
其实她是觉得这样听起来总是有些生分,话到嘴边却成了:“你一会儿叫白姑娘,一会儿叫苏姑娘,难免有混淆叫错的时候。白灼已经听到你叫我苏姑娘了。”
“那是你多虑了。我那是故意让他听到的。”疾风吹散月上云,贾如谷的笑在银辉下分外好看,有如春风拂面。
苏其央如坠五里雾中,下意识问:“啊?”
“没什么,我先就寝了。”贾如谷转身回屋,“明日见,苏其央。”
苏其央看不到他的正脸,可她却知道,他一定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