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已上中天,冬季的天气冷,月光也比往日的寒。
苏其央是被冷醒的。
醒来后她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屋顶上睡着了。她冷得直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将棉袄裹得更紧一些,准备回屋里去了。
突然,苏其央远远地瞧见,城门外的树林中有零零星星的火光,亦伴有战鼓的擂声。
她原先以为她是被冻醒的,现在看来她是被这鼓声给惊醒的。
她呆愣在原地,若是她猜得不错,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敌军。
脑海中骤然闪现出儿时的记忆:那一日是除夕,她读了许多兵书,还以为金戈铁马是写意风流之事。
幻想着狼烟滚滚、马蹄阵阵、烟尘千里且鼓噪震地的场面,年幼的苏其央觉得体内有挥斥方遒的热血在沸腾。
于是她满心欢喜地去找爹爹,和他说:“等我日后真的下了山,第一件事就是去打一场大胜仗!”
在那一天,爹爹勃然大怒,罕见地朝她发了脾气。
而这一夜,北狄攻城,兵临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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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十年来,大原的朝廷中重文轻武,如此上行下效,地方官员们也甚少怎么在边境设防,这才使得北狄这么轻易地挥兵城下。
北狄重兵包围,上党城的经略安抚使只好连夜封城。敌军暂时攻不进来,城内也无人能出去。
大原已承平了十多年,这段年岁内的上党城亦不曾有过战事,最多便是被北狄劫下几车官粮这等乱子。城中不识兵革的百姓们猝闻北狄兵起,无一例外地乱了阵脚,一时之间皆是震骇。
客栈中的客人们也相继得知这个消息,随处都能听到人心惶惶的唉声叹气,吵闹嘈杂得非凡。
苏其央的房间里,他们三人正在商讨后事。
“此战事来得突然,应有蹊跷。”贾如谷微微皱眉,“北狄近年来只是骚扰大原边境,却不曾真正的举兵城下。更何况从前扰的是天荡山、瓦口关和梓潼山此类边陲之地,从未进犯过上党城。”
白灼的心中还有对贾如谷的怨气。闻言后,他语出嘲讽:“没料到贾哥哥挺沉得住气,不去想该如何逃出生天、保住性命,竟还有闲心分析这些有的没的。”
“在下从小身子就不好,一直是以死为伴,懂得活一天算一天的道理,并不怕死。”贾如谷谨记着苏其央所言,对白灼的态度已经有所克制。
可今日是白灼先来找茬的,贾如谷也就不想客气了:“倒是没料到白弟弟你身为一个北狄人也能这般地沉得住气,竟有闲心担忧在下。依在下看,白弟弟倒不妨关心关心你自己会不会遭到城内百姓的民愤,群起而攻之的下场可不好看。”
大敌当前,苏其央不明白这两人怎么还有斗嘴的闲情逸致,无奈地起身说道:“你们若是喜欢口舌之争,就先聊你们的,我去一趟安抚使府。”
她虽然没有亲历战场,可是听爹爹说得多了,也知道这是件多么严重的大事。她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到忙的地方。
“我也去。” 略一思量后,贾如谷也起身说道。
“好。”苏其央还不清楚贾如谷的身份,觉得他也许真能派上用场,又去问白灼,“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贾如谷不满地皱眉,没吭声。
白灼看了看苏其央,又看了看贾如谷,淡淡地说:“多谢阿姐好意,我一介敌国子民,待在房中养伤即可,就不跟着去添乱了。”
“未曾想贤弟除了稳得住气,亦是十分有自知之明,在下刮目相看。”贾如谷笑着称赞道。
眼见着苏其央和贾如谷离开房门,白灼才对着空气冷笑道:“假仁假义,口腹蜜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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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党城,经略安抚使府内。
掌一路军政和民政之事的安抚使唐生青、和管一路财政和司法之事的提刑按察使胡宝枫二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方才在城墙上,他们二人清楚地看到了城下的北狄铁骑。敌军乘铁舆,步骑精锐,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们已下令让骑兵带着消息前去京城上报朝廷,希望援军能快些赶到。
忽地,门外传来陌生的一女一男的交谈声。
“贾公子,你可真重,有空还是学学轻功罢。”女子娇嗔地埋怨着。
“有劳白姑娘将在下背进府来了,多谢。”男子的声音中含着笑意。
此等紧要关头,不容唐生青多想,他的手已莫至腰间长刀,厉声呵道:“来者何人!”
男子看起来似乎是位膏粱子弟,应该常与官场中的人打交道。他游刃有余地笑道:“晚辈贾如谷,自幼博通群书;旁边这位是白姑娘,她有一身了得武艺。现下正处危难之际,她与我皆愿助两位大人一臂之力。”
唐生青不满于这二人的态度,见到自己竟也不行礼。
是故他并未移开刀把上的左手,仍有所怀疑地问苏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