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话音刚落,司仪的声音就顺势拔高,一声中气十足的话语响彻大堂,如钟鸣般缭绕不散,震得人慷慨激扬。
陆知杭牵着红线,临到跪下蒲团时,突然发觉了绸布的另一端紧了几分。
“原来也不是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陆知杭暗自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两人齐齐跪在蒲团上,郑重地朝大亮的天光跪拜,而后就听到司仪又喊了一句‘二拜高堂’。
云郸的神色显然极为满意,乐不可支,与云祈置气了三年,总算把对方嫁出去了。
“夫妻对拜!”
闻言,陆知杭方才跪完皇帝,就又转过身来与云祈正对着,看着身量只比自己矮上些许的人,目光好似被牵引住般,定定地看着他,心跳莫名加快了些许。
陆知杭眼皮一跳,理智回拢的瞬间只觉得他定是病了,才会有这等反应。
比起陆知杭的心跳加速,云祈就显得淡定多了,他脸上罩着红盖头,旁人看不见他的神色,因此更放纵地直勾勾盯着眼前与自己正对着的男子,牵住红绳的手摩挲了几下。
云祈隔着红盖头也瞧不见脸,光看着那一身喜服。
在无人知晓的暗处,心悄然跳动了几分,那感觉来得突如其来,以至于那瞬间失了神。
云祈脸色微冷,回想起那日琼林宴的会面,什么悸动都荡然无存了起来。
两人在无数宾客的见证下,挺直腰板跪在蒲团上,而后弯下腰齐齐对拜。
头上的乌纱帽轻轻触碰到那满头的珠玉,双方皆是一顿,不由自主地多了分紧张感。
陆知杭瞥见了云祈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攥紧了几分,满头问号的同时完成了一礼。
“礼成,送入洞房!”
从蒲团上起来,陆知杭目送云祈在旁人的搀扶下被送入了后院,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就连耳边的喧嚣都有几分虚幻。
这场为晏都传诵的盛大婚礼自是由礼部煞费苦心办成的,陆知杭在拜完礼后,还没接受他已婚且同婚的事实,就忙着陪起了宾客。
顾及他晚上还要行房事,诸位大人都是但笑不语,一副你懂的表情,在皇帝的示意下,没敢给陆知杭灌酒,象征性地饮了几口,就被推搡着到住处了。
陆知杭方从宴席上离去,皇帝一身明黄色龙袍坐在主位,对着站在身后的太监低声询问:“事情办妥了?”
“圣上安心,礼部那边已经往这合卺酒里掺了不少助兴的药,保证让驸马爷和公主殿下尽兴!”尖细的太监乐呵呵道。
听到这话,云郸乐得眼睛笑成缝了,与身边的太监无声地笑了笑,看得陪同的官员云里雾里。
圣上这是笑什么呢?
另一边起身离席的陆知杭,兜兜转转到了喜庆洋溢的洞房外。
“公子,新娘子已在里边候着了。”夜莺还没见到这公主的真颜,一整日只管守在屋外了。
“……”钟珂站在另一侧,心情颇有几分复杂。
没成想她有心阻扰,可殿下兜兜转转还是与这人纠缠在了一起。
半月前,殿下就下了命令,把这圣上钦定的快婿性命留在大婚之前,却没想到都尽皆被人阻挠,钟珂只盼着殿下见到了陆知杭,不要动了恻隐之心才是。
陆知杭多看了一眼钟珂,有些奇怪这婢女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抬头望着屋顶悬挂着的两个红色圆灯笼,只觉得透过油纸的灯火让他有些抗拒。
“嗯,先下去吧。”陆知杭犹疑片刻,选择先将他们屏退。
“是。”夜莺点了点头,钟珂无奈也只得跟着一起退下。
见她们二人都走远了,陆知杭适才端起的气势瞬间就垮台了,站在门口左右踱步,就是迟迟不肯进去,好似屋内有什么吃人的洪水猛兽。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庭院内灯火明灭。
“早死早超生。”陆知杭心下一横,推开房门就进了里屋,关好门再转身时就瞧见一屋子的烛火红绸。
明亮温和的烛火随着他推开门的声音,轻微摇曳,将屋子里都照得通明。
正红色的床榻上,纤细高挑的新娘一身红衣,静坐在那不动,似是等着人来采撷般,落在陆知杭眼里,就与催命符一般无二。
陆知杭面上淡定从容,实则慌得一批,已经打算好,待会主动提出心有所属,不愿与他同房,日后当个表面夫妻的借口。
他拿过桌案上精雕细琢的喜秤,缓缓往那正红色的盖头而去,只是随着两者间的距离缩短,见云祈一言不发,陆知杭心乱如麻。
那丝绸制成的红盖头被喜秤轻飘飘地掀开,随之展露出来的是一张艳丽精致的容颜,在暖融融的烛火下,愈发明媚动人起来。
明知不该,那瞬间的心,还是不可抑止地触动了。
陆知杭眼底闪过一丝惊艳,随后就见到云祈扯下了盖头,漆如点墨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