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平静凝望着他的脸,语气却锋利,丝毫没有要哄着惯着他的意思:“还是说,你当真听那些谄媚者的话,觉得当今天下还真是太平盛世,任由你疯玩疯闹?”
“不然你以为,颜前辈贵为妖神,为何会亲自修书一封,让我下来找你?”
宿无忧好似骤然领悟了什么,瞳孔些微一缩,语气似更难以置信:“你是不是早就有所猜测,藏在此局背后的是个魔?”
“所以,所以你才会同意陪同我搜查真相,你才会让洗碧提前回去?”
“差不多吧,”姬衔羽淡淡扫他一眼,“不过,要我帮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你还说,只要能为苑棠洗刷罪名,你什么都不怕。”
说着,她懒懒地上下打量他此刻狼狈仓皇,一夜未睡的模样,牵起嘴角似微微笑了一笑。
其讥讽之意,尽在不言之中。
宿无忧:“......”
虽然感觉自己好像被算计了,但那些豪言壮语又确实是从他狐狸嘴巴里蹦出来的。
小狐狸嘴笨无力反驳,站在原地兀自纠结了半晌,这才很没面子地小声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这城中真有大魔作祟,你是能打过他的,对吧?”
姬衔羽似笑非笑地望他半眼,没有回答,只是俯下身来,摸了摸宿无忧房门前的地板。
抬起手时,她注意到自己指腹上沾了些细碎的淡黄色粉末,带着些许熟悉香味。
像是干花抖动时落下来的花粉。
“如若这城中真有妖魔,那这肆无忌惮的妖魔,也应当与红棠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银发帝女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忽然问了宿无忧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喜欢花吗?”
“我?”
宿无忧越来越觉得姬衔羽这个人精神好像不太正常,指着自己呆愣几秒,实话实说:“以前还挺喜欢的,现在有点不喜欢了。这满城的红棠花,瘆人。”
“这就觉得瘆人了,若你那心心念念的花魁姑娘真是借红棠花杀人的魔,你岂不是要心碎成八瓣?”
姬衔羽说话总是轻飘飘的,好似永远都落不到实处,也叫人分不出此刻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话。
宿无忧自知算计不过这三千岁的神域帝女,更判断不出她此刻在想什么。犹豫半晌,他还是垂了金绿色的眼眸,声音放低了些:“至少......至少我来此地的半月,她从未展现过杀意,反而对我照顾有加。”
“我还是不信......就算苑棠姑娘真是魔,她杀那些人也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
姬衔羽动了动嘴唇。
看她嘴型好像是想骂一句蠢货,但帝族良好的教养让她勉强咽下了这声斥责。
那双饱含讥讽的金眸落到他肩膀上,银发的帝女扯唇角,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呼啦一声响——
两人双双向后看去,只见宿无忧房间的窗户猛然被人拉开,一道纤细的身影从外边跳了进来。
宿无忧定睛一看,竟是许久不见踪迹的朱红。
朱红浑身风尘仆仆,脸颊侧还有禽类的翎羽未褪下,那双晶亮赤红的竖瞳明晃晃彰显其非人的身份。瞧得出来,她应当是紧赶慢赶才跑回来,连妖族特征都没来得及掩盖。
宿无忧以为她同自己都是妖族,心中顿感亲切,眯着眼睛努力辨识半天,却完全没能认出朱红本体是何妖物。
倒是那红衣的小侍女火急火燎,似乎连招呼都懒得跟他打,直接从窗台上蹦下了来。
“帝女,”她眉目间带着忌惮与焦虑,小步跑到姬衔羽面前,“出事了。”
朱红本身最善探查潜行,潜行者又最忌随意显出身形。能让她于任务途中跑来报告的事,定然不会小。
姬衔羽微微垂了眼眸,心中似有不祥预感翻涌,眼神变冷许多。
“别急,”她道,“慢慢说。”
“又有人死了。”
朱红抬眼看了无辜的宿无忧几秒,迟疑半刻,还是低头放轻了声调:“好几具尸体摆在官府门口,今早被当差的小吏发现,现在府门口围得全是人。”
“尸体周身裹着红绸,穿着木屐,被打扮成了舞姬的模样。”
骤一听见木屐二字,宿无忧耳朵啪地一立,当即情不自禁提高了声调:“穿着木屐?”
“没错。”
朱红转过头来,用极为古怪的眼神盯着宿无忧半晌,神情欲言又止。
许久,红衣的小侍女才慢慢地说:“这次死的人,是前些天召集百姓大肆寻找花魁踪迹的那群中年人。”
“也就是昨夜,二公子去看热闹时,领头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