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一共五具,整整齐齐地摆在官府门口。
五个膀大腰圆的中年人,浑身裹着红绸,脚上绑着木屐,画脂涂粉的脸上定格着惊恐神情,脖颈撕裂般的伤痕近乎把脑袋卸下来,满地鲜血早已干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芳香。
红棠花的香气。
没人知道这五具尸体是何时出现在官府门口的。
大家只知道,这五具尸体的面容不算陌生,正是近些日子领着百姓高举火把搜查花魁踪迹的领头人。
也正是这些人,推波助澜似地把风月楼惨案传播得满城皆知,苑棠的名字于悠悠众口中回响整整三日。
此凶案一出,满城皆震。
差不多半城人问询赶到了官府门口,争着抢着去看那几具尸体,一时间把街口堵得水泄不通。
这几具尸体的家人很快就寻了过来,围着那死相恐怖又有些滑稽的尸体大哭大喊,尤其是那几个媳妇,边骂边哭,也不知是悲戚多些还是愤怒多些。
旁人一问才知道,这五个人昨晚压根就没回家,而是去寻了青楼妓子们,逍遥快活。
也正因如此,才给了凶手可乘之机。
堂前,那知府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气得满脸通红:“昨夜值勤的官兵呢!你们一个个难不成都是吃干饭的吗!那东西都把尸体摆在官府门口了!!这不是挑衅是什么!是什么!”
堂下小吏尽数低着头不敢出声,任着知府在上面又摔又打,满脸也尽是惊恐。
他们都知道,知府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因为这些人,就是知府安排下去的。
每日给他们五两银子,要他们搅得满城风雨。
找得到苑棠就找,找不到,就把苑棠是杀人凶手这一猜测,在城中众人内心砸实,绝不能让这惨案继续发酵蔓延下去。
五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这几个人昨夜纸醉金迷,就是用这些钱高高兴兴包了几个妓子,正打算大肆逍遥一晚。
现在倒好,花魁人还没找到,又搭了五条人命进去。
......死相还如此诡异。
这一遭实在太嚣张,就差肆无忌惮踩在官府的脸上杀人。城中的舆论随着这一遭也彻底压不下去,好似喷发的岩浆般燎遍了家家户户,苑棠的名声如三年前那一舞过后般再度水涨船高,这一次却不免带上了恐怖与残忍的色彩。
有人说,苑棠是红棠花神的花神,这些人或恶贯满盈,或冒犯了花神,终于得到了惩罚。
有人说,一个弱女子如何手刃这么多壮汉?这花魁身后定然还有一堆山匪贼寇,看锦州城太平盛景眼馋,早就想把这座城闹得鸡犬不宁。
众多说法杂糅纷乱,闹得城中人心惶惶。
官府中各吏更是心怀鬼胎人人自危,他们亲眼见着与知府素有腌臜买卖的风月楼老鸨惨死夜中,被官府收买大吵大闹的平头百姓又被割了脖子置在府外。
谁也不知道,那凶手的镰刀,下一次会落到谁的头上。
“听说那老仵作连尸都没敢验,匆匆带着徒弟们辞了职,如今五具尸体没人验,只能停在官府后边。”
隔着一条街道,两道身影立在无人处,静静望着官府门口那喧嚣吵嚷的场景。
朱红撑了一把伞,伞面阴影掩藏遮蔽住姬衔羽大半张脸,只露出那线条流畅的下颚。
银发的帝女身着素衣,不发一言,目光淡淡落到人群之上。
死者家属坐在府门口哭闹,官兵们凶神恶煞地出来赶人,周遭百姓趁机一拥而上,要往官府门里挤。更有甚者在人群中煽风点火,大声嚷嚷着一定是知府素日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才会使锦州城遭至如此祸端。
百姓与官兵拉拉扯扯,知府却始终不敢出面,任着外边人群大喊大叫。
没过多久,那些死者家属见官府不肯出面处理惨案,一时上头,竟爆出尸体生前曾受官府驱使,在城中大肆宣扬花魁杀人,以掩盖官府无能之事。
这等丢人的阴私被明晃晃揭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连把守官府大门的小吏都觉得耻辱。
至此,锦州城知府的脸,算是在今日丢尽了。
“殿下,”朱红望着群情激愤的百姓们,举着伞似有不解,“这就是那个人想看到的局面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姬衔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讨伐官府的浪潮,人群汹涌。
把守门口的官兵来了一波又一波,面对着人潮,却依旧显出了疲势。
“二公子也在人群里面吗?”帝女淡淡开口。
朱红似有些忐忑地点了点头:“对。”
“宿小公子非要看清那些人的死状才肯罢休,一早就蹲在人群里等着了。”
“只是......”她犹豫地挠了挠头,看向那完全没有停歇趋势的、大声抗议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