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屐(1 / 2)

这一夜,宿无忧算是连眼睛都不敢闭了。

他战战兢兢躺在床上抬头看天花板,就这么生生熬过了一夜,直至凌晨时分才迷迷糊糊睡了半个时辰。

日出时天光一大亮,他就导弹似地弹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房间。

房门外安宁一片,看起来与昨晚他睡前别无二致,更没有什么木屐拖拉的痕迹。可宿无忧无比确定,昨晚就是真真切切有东西半夜敲了他的房门,令他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他二话不说,直奔着姬衔羽的房间而去。

银发的帝女亲自给他开了门。

姬衔羽看起来已经睡醒了很久,衣衫整洁端庄,连发型都一丝不苟,典雅得好像马上就能送去开宴席,简直让宿无忧怀疑她这人到底有没有狼狈的时候。

开门时,她手里尚端着一本古朴卷宗——这本卷宗应当是朱红新送来的,昨晚他还没见过姬衔羽读。

相比起来,宿无忧的模样就显得凄惨很多。

黑眼圈,乱蓬蓬的红毛,仓皇惊慌的神情,看着好像刚从灾区逃难回来。

很显然,姬衔羽也察觉到了他这般狼狈模样,挑眉侧身放他进了屋子。

“怎么?”帝女好似打趣道,“昨晚是刨谁家坟去了?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宿无忧此时无心跟姬衔羽斗嘴,顶着乱蓬蓬的头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猛灌了几口茶水平定心神,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委屈起来:“你昨晚没听见?”

“听见什么?”

小狐狸沉不住气,当即叭叭叭把昨晚那恐怖的敲门经历全给倒了出来,其中还加了不少自己的主观感受,力图烘托诡异氛围。

姬衔羽向来是个不错的旁听者。

在宿无忧比划比划跟她讲述昨夜经历时,银发帝女并不急于给出什么反应,而是先放下了卷宗,替他倒了杯安神的花茶。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昨晚有人拖着木屐走到你门前敲门?”

宿无忧猛点头:“没错!”

姬衔羽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不似作伪,便领着他去了他的房门口。

客栈房间的门板好好的,全无昨夜被大力拍打的痕迹,地板上也丝毫没有木屐拖沓的痕迹。

“昨夜我没睡,一直看卷宗到凌晨,”银发的帝女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光滑的门槛,“如若真有人闹出这么大动静,就算我不出来,总该有其他客人察觉。”

“也就是说,昨晚只有你一个人,听见了敲门声。”

宿无忧难以理解地搓了搓脸:“你的意思是我做噩梦了?不可能!昨晚我清清楚楚听见了......”

姬衔羽垂眸摇了摇头:“并非是噩梦。”

“你还记得风月楼里,那徐老鸨的死法吗?”

不太好的回忆被勾起,宿无忧蹙着眉点了点头,脑海中再度浮现起神力回溯的景象之中,那老鸨僵硬如木偶般被拉扯着,艰难爬上窗框,满脸惊恐一跃而下的模样,一时似有凉气再度攀上脊背。

“记得,”小狐狸低声道,“屋内从无凶手,徐妈妈是受人所控,主动跳下四楼窗户的。”

也正因如此,官府在老鸨的身死之处找不到半点嫌犯的线索。

姬衔羽点点头,难得夸了半句:“有进步。”

“无人逼迫,无人察觉,瞒天过海,甚至能在朱红与洗碧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她轻轻抚摸光滑的门槛,语气平淡,“藏在背后的人,是个使幻术的好手。”

“据我所知,三界之中善使幻术迷惑人心的,唯有两族。”

“轩辕坟狐族一支,与大荒孕育出来的魔。”

最后半句话落到地上好似一声炸雷,小狐狸闻言登时神情大变,嘴唇颜色霎那间褪去不少,错愕间抬头看向姬衔羽,好似妄图从她脸上看出半点开玩笑的痕迹。

“魔?大荒的魔?”

年轻一辈被奢靡享乐灌得骨头都软,到了宿无忧这一代,只在无数前辈的言论与书籍中听得到所谓“大荒古魔”的名字。

他只知道,这些来自神弃之地——大荒的魔族,万年前于混沌之中曾是三界的主宰,嗜血暴力,残忍好杀。若非帝君万年前率领众古神开辟神域,将其尽数驱逐,恐怕三界至今依旧不见天日。

在宿无忧眼里,这些魔是可怕的、残忍的、不可战胜的。

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只这一句话,就让小狐狸心神大骇,乱了阵脚。

他慌乱地后退几步,狐狸耳朵抖了抖,似抱着最后一丝希冀地看向姬衔羽:“妖魔已然被驱逐至神弃之地,凡人的地界怎么会出现大荒的魔?更别提这锦州城又离京城极近,也算是皇帝脚下的......”

“当今乱世,妖魔逃离大荒,于人间作乱。朝廷百官昏庸无能,神域边境屡遭魔潮。这些事情,颜前辈未曾跟你说过吗?”

姬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