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花圃时,先前种下的紫藤花与木香花开得更盛了,清雅的香气溢散开来,飘荡在整个黄泉道上,沁人心脾。
寒矜坐在院中的案前,翻着阴阳薄,道:“你想好了?”
张浩生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我想好了。”
“我想也许这样,阿桔会高兴的。”
寒矜倒没想到,张浩生竟然愿意将花魂献祭给她。
“你愿意将你的花灵献祭给我,我便也送你样礼物罢。”
寒矜双手施诀,一道幽蓝色的水镜缓缓浮现在张浩生的面前。
波纹在水镜上荡漾,浩渺的烟波凝成一团薄雾,清凉的风拂面而来,白色的雾气渐渐褪去。
镜中的张浩生还是孩童的模样,蹲坐在院前的桔梗花圃旁,絮絮叨叨地说着:“将来我要科考,然后去做大官!这样就再没人能欺负我们啦。”
浅紫色的桔梗花在微风中摇曳,恍惚中他好似又看见了那个明眸皓齿,娇俏灵动的少女阿桔。
“阿桔会永远陪伴公子的……直到永远。”
一滴清泪自他的眼眶里无声落下,他抚着水镜,喃喃道:“原来……原来我们真的早就认识。如果我能早些认出你……对不起。”
其实他早就该发现的。
那日煎药时,他就察觉到阿桔说自己懂得医理,可阿桔却分不清快煎和慢煎,亦没有掌握那药炉的火候。
他早该想到的,普通的桔梗用药药效极低,更何况那日阿桔用的是半枯萎的桔梗鲜花。这样的桔梗,又如何能治咳疾。
原来用的是什么药,如何用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救人的是阿桔。
寒矜的手拂过水镜,白色的烟雾又重新罩住了镜面,过往的情景也渐渐湮没:“你如今也该明白,她那时为何一直跟着你。她其实是想报你幼时救她的恩情。”
张浩生微阖双目,良久,道:“是我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是我辜负了她。我愿意——献祭。”
只是他一旦献祭,属于他的魂灵也会化为桔梗花灵中的一部分,永生永世再不能入轮回,亦再无机会转世。
张浩生的魂灵早已融入了阿桔的花魂,便是应了当日李婉音的咒怨,他们生生世世无缘亦无份。
“好,我成全你。”
浅紫色的光在花院中流转,最后落入院前的泥土中,化为了一粒桔梗花种。
沈靛回到花院里时,只见到了那泥土中的小小花种,不免感慨:“紫桔梗,在凡世的传说里,代表着永恒而无望的爱。”
寒矜拉住沈靛的手,劝慰道:“他们只是以另一种方式重聚,或许也是永恒的。”
*
过路的长舌鬼附在香烛鬼的耳畔道:“你听说没,黄泉道上的那处花店似是开张了。”
细细的长舌从它的口中吐出,如一条细长的红绸在空中乱舞。
香烛鬼的唇边还滴着香蜡,舔了舔唇道:“竟是真的……你可知那花店的主人是谁?”
长舌鬼收回了长舌,不由感到好奇:“是……是谁?”
香烛鬼打量了一下四周,确保无人后才敢道:“听说是天罚狱的邢官寒大人。那你可知那花店里的雇工是谁?”
香烛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想卖个关子,吊足了长舌鬼的胃口。
不出它所料,长舌鬼果然被吊足了胃口,将他熟识的幽都鬼差都猜了个遍:“是谁?范无咎还是谢必安?还是说是茶馆里的姜大人?”
香烛鬼掏了掏袖子,又摸出了一根小小的香蜡,放在舍上舔舐:“嘿嘿,都不是。”
长舌鬼已是急不可耐,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是谁?快别卖关子了,我再送你根香烛!”
香烛鬼却不紧不慢地舔了舔手上的香蜡,将左手伸了出去:“二十颗幽石。”
二十颗幽石,在幽都能买到五根上好的香蜡了。
长舌鬼瞪大了双目,道:“二十颗?你这都快赶上我两天的工钱了。你可真敢说啊……”
香烛鬼晃了晃手,翻了个白眼道:“你到底要不要听?”
长舌鬼恨只恨自己这八卦的性子,若是听不到这后续,怕是今夜也要睡不着了:“罢了罢了,给你就是!快说吧!”
长舌鬼不情不愿地将二十颗幽石放到了香烛鬼的掌心:“快说吧!”
香烛鬼小声道:“那花店里的雇工是寒大人从人界强掳回来的凡人,其实这件事倒也没什么稀罕的。真正稀罕的是,我瞧那那凡人竟与十殿魔君之一的云岫十分相像。”
长舌鬼只觉得脑袋疼的厉害,怎么这些事他一样也不晓得:“魔君云岫又是哪个?”
香烛鬼敲了敲他的脑袋,郑重其事道:“你可不许在外头胡说。提不得的……提不得。据说魔君云岫便是寒大人念念不忘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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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矜坐在花院的秋千上,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