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靛蹲到地上,端详这一团黑色肉状物许久,他确实无法将眼前这东西与酱牛肉联系到一起。 姜勺柔玉般的手指向寒矜,激动地问道:“寒大人!你说,我做的这道菜是不是酱牛肉?” 寒矜无奈地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幽都的酱牛肉。” 只不过与人界的酱牛肉天差地别罢了。 留在幽都的鬼魂时日越久,属于人的记忆就会渐渐消逝,身为人时的口味习性也会发生变化。 阳灼之气做出来的吃食有人界的烟火之气,幽都阴浊之气做出来的吃食自然别具一番风味。 只不过刚刚来到幽都的鬼魂是习惯不了的。 幽都的鬼魂其实并不需要吃东西,只食浊气,只不过有些鬼魂看来吃东西也是一种意趣。 于是便有了这幽都的第一酒楼——醉仙楼。 醉仙楼中并无其他杂役,醉仙楼的掌柜便是这楼中唯一的掌勺人——姜勺。 姜勺冷哼了一声,瞪圆了双目,黑色的眼球从眼眶里弹了出来:“听见没,你竟敢质疑我幽都第一厨的厨艺?连幽石都不够的小鬼。” “你既然白吃了我的饭……那我要想想,该让你如何偿还呢……”姜勺边说边拿起了桌上放着的刀具,在案桌上磨挫着:“你这双眼睛生的倒还算清明,不如我就把它剜下来,做一道鬼眼汤羹罢。” 张浩生闻言后止不住地发抖,手上的一双筷子也摔落到了地上:“你……你怎可动用私刑?” 寒矜正欲上前打断:“姜勺,有些过……”清冷的嗓音却倏得戛然而止,因为她手上的第三颗青岐石正不断地闪烁着绿光。 寒矜抬眸,望着眼前哆哆嗦嗦的张浩生。 莫非他就是她需要找的下一个祭花的魂灵。 寒矜将眸光收回,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你同一个新鬼计较什么,赶紧上茶吧。” 寒矜拉着沈靛坐到了隔壁一桌,张浩生一脸窘态,讪讪地跑出了醉仙楼。 寒矜冷眼望着张浩生从楼中跑走的背影,默默地将目光又移了回来。 姜勺不情不愿地将茶水端了上来,对刚刚之事仍是介怀:“你何时这样好说话了?你不是一向最是铁面无私的吗?怕不是——你看上那只男鬼了?” 沈靛刚饮下一口茶水,闻言后连呛了两声,差点将茶水喷出来:“咳咳——” 姜勺这才注意到这另一位俊俏的少年郎,只是这面容,她感到有些熟悉:“许久不见……关于男人的样貌,你这喜好似是没变……” 寒矜懒得同她辩驳。 幽都鬼魂的记忆有限,往往隔上个一百年就会清空一阵记忆,从前的姜勺见过沈靛的前世,如今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寒矜浅抿了一口茶,强忍着没有吐出来:“这是我徒弟。他对于烹饪之术上有些研究,我将他送来与你探讨几番,或许他能帮你做出那个什么羹。” 姜勺补充道:“是合欢羹。” 自姜勺开了这家饭馆,她虽然时不时地会创新些食谱,但她自始至终都执着于做一碗旁人不曾听过的汤羹——合欢羹。 她不知道配方是什么,只知道不停地尝试,然后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重来。 过往的数千年间,姜勺的记忆被刷新过几百次,但是唯独这一样记忆不曾变过。 每一个鬼魂都有属于自己的执念与挣脱不得的枷锁。 寒矜想,或许这碗羹就是姜勺的枷锁。 失去记忆对部分鬼魂来说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而这份执念至少会让它们有一种活着的感觉。 有时候活着的感觉,是很难得的。 寒矜猛的将茶壶的盖子掀开,一股子血腥之气弥漫开来,整个茶壶中的茶水都是血浆一样的颜色,磕碜极了。 寒矜觉得姜勺着实是太敷衍了,此刻已是强忍着怒意:“你就是拿红汤来招待贵客的?再说你这红汤用的什么配方,怎么比忘忧茶馆得差上这么多!” “这是我新调的配方……怎么了?前几日我让姜宁来尝过,她觉得挺好喝的。” 寒矜翻了个白眼,将眼前的茶壶往远处推了推:姜宁当然会昧着良心处处夸她的好。 毕竟姜勺可是姜宁正儿八经的姑姑。 只不过姜勺不记得了。 寒矜笑了笑,有意无意地调侃道:“她觉得好喝也不奇怪,毕竟你们都姓姜,说不定活着的时候还是同一家呢……” 姜勺自顾自地说着,边说边将菜食端了上来:“不会不会……姜宁那小丫头对烹饪之术可谓一窍不通,我可不认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