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琅仰起头看向湛蓝的天空,徐徐开口道:“这件事还得从我娘说起……我娘不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也不是皇亲国戚,她是凉山派严棠长老的孙女。”
“当年我娘下山游历,碰上了地方动乱,正是我爹带兵平反,在一伙趁乱劫掠的山匪手里救下了我娘,后来他们便情投意合,定下了终身。我爹上门提亲,严棠的儿子,也就是我姥爷,是同意了这门亲事的,当时两家大操大办,我爹也是千里红妆,八抬大轿,风风光光把我娘娶进了将军府。
“只是没想到的是,成亲两年以后,在外云游的严棠听说我娘出嫁的消息大发雷霆,说他早已把我娘许给了殷教教主殷宏博,我娘怎么能私自令嫁他人。其实大家都知道,这门婚事本就是严棠私自做的主,没有一个人同意,是严棠与殷宏博做赌,本是签了生死状,可后来殷宏博看上了我娘,便让严棠拿他的亲孙女抵他的命,这个疯老头便真的把我娘卖给了那魔头。我姥爷看不上殷宏博,更不会把我娘嫁给这样一个只会些旁门左道的江湖骗子,当即便驳了这门亲,殷宏博几次三番来找麻烦,都被我姥爷打了回去。
“严棠就想把我娘抢回去,但我娘被我爹好好地护在将军府,严棠连京城的城门都进不去。殷宏博其人心狠手辣,狂妄自大,几次求亲遭拒,本就积怨在心,后来更是认为我娘嫁给我爹是我娘背叛了他,就想堂而皇之地杀进将军府,我姥爷知道后连夜从凉山赶来把殷宏博拦在了城外,但我姥爷来得匆忙没有带够人手,终是寡不敌众,等到我爹赶到的时候……我姥爷已经被殷宏博杀了。
“严棠却还不醒悟,觉得是我爹害死了他儿子,自认为要不是我爹抓着我娘不放,他儿子就不会死,呵,可笑,他竟还想杀了我爹。刺杀朝廷命官是死罪,可我爹念及他是我娘的爷爷,打断骨头连着筋,便没有对他赶尽杀绝,也正因为我爹的一念之差,才会让后面的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贺琅深吸一口气,眼神沉痛,程莠握住了他的手,贺琅轻轻笑了笑,捏了捏她的手掌表示自己无事,继续道:“他们纠缠了一年有余,那时我哥两岁,我娘正怀着我,他们便把主意打到了我娘的肚子上。一次我娘外出上香祈福,严棠便故意在她面前认错,让我娘放松了警惕,然后他们设计支走了她身边的护卫,将我娘给掳走了。
“严棠逼我娘堕胎,说如果我娘不堕胎,他就把孩子生刨出来,说我哥和我都是孽种……我娘当然不肯,争执中严棠伤了我娘,殷宏博竟是当着我娘的面,把严棠杀了……还逼着我娘喝下严棠的心头血,说什么胎儿煞气重,应该让亲人的血煞煞戾气。
“殷宏博真的打算把我从我娘的肚子里剖出来,还说有办法让我娘活着,让未足月的胎儿也活着,他把胎儿养大,那这个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他可以不计前嫌与我娘重修于好……好在后来我爹及时赶到,让他那丧尽天良的计划落了空,但殷宏博邪念入骨,已经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了,他说我爹抢走了他的女人,抢走了他的孩子,只要这个孩子出生,他一定会把这个孩子扔进炼丹炉里炼成灰……
“我娘动了胎气,回去后就一病不起,直到她早产,难产要了她半条命。殷宏博一直虎视眈眈,我爹顾国顾家难两全,他怕那厮趁他不在的时候真的回来将我偷走,就在我娘生产那一日,对外宣称我娘难产孩子没保住,他在城中寻了个死胎卷了凉席扔在了城外的乱葬岗……从此后,我就一直被藏在深宅大院里,无人知道我,也没人知道我是谁,就连族谱上也没有我的名字。
“殷宏博确实销声匿迹了几年,就在我们都以为他放弃了的时候,在我七岁那年,中秋那一天,殷宏博闯进了我家里……他杀了我娘……也想杀我……我娘为了护我,好多把刀,好多把剑……捅进了我娘的身体里……”
说到最后,贺琅已经语无伦次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程莠紧紧握住他的手,他才像找到了依托似的反握住她的手,不住地摩挲着她的掌心,他哽咽着道:“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如果我爹早回来一步,我娘就不会死了……是我太没用了……”
贺苍晖满心欢喜推开府门要与自己的妻儿团聚,却只见到他的夫人数剑穿身,倒在了血泊里。
那一刻,贺苍晖觉得自己苦心孤诣跟殷宏博斗了近十年就像个笑话,他说过要护一辈子的女人,就这么倒在了他面前,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护好琅儿”。
可他不是个好父亲,他把她的琅儿送到了千里之外的云景山,让她的孩子十几年有家不能回,有爹不能认,他更不是个好丈夫,他不但没有护好她,连为她报仇都做不到。
因为他不只是个父亲、丈夫,他还是一国之将臣……
程莠站起身来把贺琅搂进了怀里,抚着他的背道:“贺琅……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在,我们都在……我会一……我会陪着你的……”
贺琅搂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怀里,肆无忌惮地闻着她腰间铃囊里甯萤香淡淡的清苦味,闷声道:“后来,我爹就把我送去了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