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表生平阅人无数,可如周瑜这般风雅倜傥的人物却也是头一遭见,一边心中暗赞不已,一边转向鲁肃,毕竟此人才是正使,随口问道:“三位来我襄阳,可是为借粮而来?”
鲁肃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一旁的周瑜却微微一笑,大言不惭道,“不光是为借粮,也是为保得荆州一方太平!”说着,对刘表拱手道:“公岂不知,灭顶之祸就在眼前!”
刘表闻言一怔,还未说话,左侧一个武将却是闻言大怒,不顾风仪便直接站起,指着周瑜叱道:“放肆!”
“如此造谣惑众,妄言欺君,莫非以为尔等是扬州的官吏,我荆州便打不得么?”说着便对殿外高声喝道:“来人,将这竖子给我拿下,绑了出去先抽五十鞭子!”
“不可!”
那武将话音刚落,却听另一边一个文官急忙站起,“蔡将军,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刘公之前与徐州牧尚为盟友...”
“且先听他分说下去,若有妄语,再罚不迟。”
“有什么好说的!”
那武将正是蔡冒,闻言冷哼一声,“王御寇私起战火,穷兵赎武,导致民生凋零,咎由自取,关我荆州何事?如今遣使来此求粮,居然危言耸听,哗众取宠,真是胆大妄为。”
“若不施与惩戒,如何以正视听?王左吏不必多言。”说着,再一次转首进殿的士卒,恶狠狠地指着周瑜道:“来人,即将此人绑了出去!”
“喏!”
眼见士卒们便要上前擒住周瑜,鲁肃大急,正要说话,却见公孙竖已是挺胸出列:“持刀弄棒,威威喝喝,吓唬谁呢?”
“想你荆州使者,数次去我扬州,我家将军如何殷勤,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待你们使者的情谊,不可谓不深重!”
“如今呢,俺们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远来襄阳,你们不殷勤接待也就罢了,竟将俺们空闲投掷,居然见也不与相见,如今好容易见了面,还偏在外头摆放下士卒,摆下士卒也就算了,入了你们的殿内,你们还又吵吵嚷嚷,喊打喊杀,如今还要以刀棒对待...“
说着,顾盼左右,又转向主位的刘表,攘臂嗔目,厉声喝道:“俺虽匹夫,亦听过刘荆州素来仁厚知礼,乐善好客,怎地,这就是尊驾的待客之道吗?”
“你这厮...”
蔡冒愈发生气了,正要发作,却见主位上的刘表突然摆手说道:“德珪,稍安勿躁。”
眼见蔡冒悻悻落座,方才侧目周瑜三人,微微一笑道:“适才吾臣下所言,是为戏耳,三位幸母见责。”
目光又望向周瑜身上,见他神清气爽,面容平静,全然不见半点彷徨局促,似乎丝毫没受方才风波影响一般,不由印象愈发好了,温言说道:
“你叫周瑜?吾听说庐江周氏有一后生,亦叫此名,不知?”
自王莽篡汉建立新朝后,便实行二名之禁,后面虽然光武帝刘秀虽然复兴汉室,但这种规定却依旧被继承了下来,更成为一种社会风气,导致东汉甚至后面的西晋无论高低贵贱,皆以单字取名。
而若是单姓再加上单名,便经常会出现人名重复的情况,这也导致汉晋时期,时人自报家门,一般会加上自家的籍贯,以免出现误会。
周瑜不卑不亢地回道:“禀刘公,在下正是庐江出身。”
“原来你便是公瑾世侄,难怪有此轩昂气宇,湛然若神。”
刘表的神色愈发和缓了,连连点头:“贤侄方才说我荆州灭顶之祸眼见在即,不知其中何意?”
对方既然客气起来,周瑜也不介意先说几句好话,“瑜一路南下,途经数郡,皆土掩白骨,荒草杂生,生民之可怜不幸,让人泪下,惟进得荆州,却见商船络绎,百姓人人面有喜色,又有那学馆启蒙幼童,读圣人儒经,声声入耳,足见刘公治政有功。”
听到这话,刘表面有得色,嘴上却谦虚起来:“贤侄过誉也,荆州能有今日气象,无非是敬天子,爱黎民,王州牧若也这般行事,徐、扬二州亦能安然太平。”
“然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周瑜微微一笑,“境内太平,境外却有狼子野心之辈,时刻觊觎,这便是在下今日与鲁征事同来荆州的原因,不仅是为扬州百姓求取粮秣,亦为刘公排解忧难而来。”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客的目的各有不同,如张仪、苏秦者为的是谋取富贵,而如子贡者,为的是排难解纷。
这时右侧又有一荆州文吏站起,嘲笑说道:“乱而不解,子贡耻诸。说而不富贵,仪、秦耻诸,你这是在以子贡自居了,难道你就没有听说过‘子贡辩智而鲁削’的故事么?”
相比谋取富贵的纵横家张仪、苏秦,排难解纷的子贡在儒生心中的形象要好不少,不过子贡人生最大的污点便是在齐国攻鲁时,不论他如何游说,齐国人只是坚持一个极为简单的观点,您说得很有道理,然而我们要的是土地,不是要听您的道理,最后大举攻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