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自白！自白！你怎么睡沙发上？”是妈妈的声音。

啊！！

两个黑白相见的光滑珠子镶嵌在一个深洞里狠狠盯着自己。

秦母皱着眉看着秦自白突然像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愣住一瞬，随即音量尖锐地像警笛，拍下来女儿指着自己脸的手，“指什么指什么！一天发癫，不认识我了？这是你妈，这是你妈的脸！”

见女儿还是一副呆愣愣又惊恐的样子坐在沙发上，气不打一处来，看小女儿也连着不顺眼了，“你还想回家找姐姐玩呢？她那个样子跟你玩什么？回来连个妈都不会喊！跟个大爷一样。早知道让你爸一个人回来处理烂摊子，咱们待海南玩，回来就烦！”

说完就去洗手间狠狠关上门，随即传来洗衣机轰隆隆的声音和高声的质问：“洗了澡花洒不收！！什么事情都等着我来给你伺候！你过来！！”

手机页面剧烈地闪动着，各种弹窗混乱地弹出发出滴滴答答的噪音，噼里叭啦的光映照在秦自白无神的瞳孔里。

“姐姐，妈妈喊你过去。”秦方正眼见着妈妈回了房间才怯生生地摸摸姐姐的手，声音娇滴滴的，手凉凉的，秦自白愣了一愣，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莫名的笑容，她慈爱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空空地看着，秦漫瑟缩地退了一步。

陈见生端坐在自己诊疗室的沙发上，看着眼前这位特殊的女病人，他扶了扶眼镜，镇静地笑了笑，“你说这次的幻觉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

“花洒掉下来了。”

“它原来是悬挂着的，我没用的，我一直用自己卧室里的卫生间的......”

陈见生注意到秦自白紧紧抓住手机的手，指骨发白，然后轻轻笑了一声，“不用紧张，自白，可能只是你忘了收起来了，但是由于过于紧张的神经把一切联系放大了。”

“可是！可是.....到处都是水，瓷砖上，门上，洗发水瓶子上，我的毛巾上——像下了一场巨大的暴雨！！可是！可是！我没有洗澡我没有洗澡啊！！陈医生！我清楚地知道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坐在沙发上，我甚至没有摸到洗手间门把手——”

“自白，深呼吸——你说话越来越急促了，慢慢来。”

他看着秦自白逐渐沉下来的面色，表情温和地等她处理情绪，笔却越握越紧，瞳孔里是兴奋的光芒。

“先等等，自白，你刚刚说，你感觉看见妈妈的眼睛觉得很恐怖，然后觉得你妹妹的声音和你在幻觉里听到的声音一样？”

秦自白很自责地点头。

陈见生笔顿住，“自白，在许多偏执狂和某些精神错乱中，疾病的元素脱离了正常的背景，会构成了一个自主的世界，这个由幻觉元素妄想构成的世界会和现实世界并置在一起，病人会混淆医生的声音和迫害者的声音，尽管在病人的认知里医生也只是迫害者，你会混淆你的幻觉世界和真实世界的声音。”

“这两个现实就像竞赛一样。”说到这里陈见生可以停顿了一下，观看秦自白的反应，好在她看起只是很平静地在听，于是他继续讲述。“在这种戏剧般的现实性中，对疾病的意识表现为对另一个现实的意识。我以前有个女病人，她说，她对世界的感知让她以一种更加模糊的方式感觉到了事物的古怪。在沉默和无限之中，每个物件都像是用刀切下来的一样，物件在真空中、在无限中被摘下来，它人与其他物件分离。由于不断地做它自己，与它周围的事物没有联系，它便开始存在了……她感觉自己被抛出世界，处在生活之外了，就像一个不断在她眼前展开的，而她却无法参与进去的混沌的电影观众一样。”

“她与你一样，人类对你们来说就像在梦中一样重新出现，无法分辨他们各自的特征。人类的五官对你来说是一个割裂无法被认识的事物，虽然只是短暂地出现，所以你没有办法认识到你妈妈的眼睛。”

“自白，你的两个世界已经开始混乱了，一定要定时服药，要有意识抵制，我会一直给予陪伴和帮助的，记得多于现实世界做联系，不要因此抵触接触人类，封闭社交。”

心理诊断时间已到，她起身告别陈见生，“好的，我会按时服药的。”

“外面下雨了，我这边有把多的，你拿着。”

走到门口，地面干爽而燥热，她抬头把脖子的角度仰到最高，烈日阳光刺得她眼睛疼。

“这两个现实就像竞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