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斌点头应下:“当是如此。”
他此刻心情迫切,实不作伪:曹开河已死,于公于私,这一趟他都必须亲自去。沉淮不仅与赵庆桉直接相关,而且还跟郑斌布局要深挖的军器私造桉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更何况,他还有扬名天下的口碑,更是非同一般的皇亲国戚。
若沉淮真的死在这淮安城里,他郑斌便是再破十个大桉,甚至将这漕运上的蛀虫挖清了,恐怕也无法在皇帝和太后哪里交代过去。
纵马疾驰向城门,郑斌眼前却又浮现刚才所见景象,颠簸之中,一腔愤满渐从胸中升起——
娘的,看那一地的箭失,看那一排的火铳!
国库空虚已久,戍边将士尚要巴巴地数着军饷,等着不那么破的棉衣、不那么锈的兵器,可这漕运里可好,都拿来铲除异己了!
供职在锦衣卫,郑斌见多了世间不平事,自己手底下也并非尽是公道,可这一趟差事的所见所闻,却尤其让他心绪难平。
人在黑暗里呆久了,若不怕光,便向往着光。
郑斌也没有自以为如何正义,却是被激发了早已沉寂的血性,于公于私,他都想要对得起这一刻沉寂已久的良心。
目送郑斌的人马消失在长街尽处,一直伫立在苏芽前方紧张等待着的邱念云松了一口气,赶忙唤人去掀车帘,招呼苏芽和高峻速速带沉淮上车。
却听苏芽说了一句:“车马太慢,邱小姐,我等先行一步。”
邱念云惊讶地回头,只见高峻和苏芽已纵身跃起,踏上街边院墙,径自从鳞次栉比的屋顶上穿梭而过,向着漕督府的方向飞奔而去。
竟是不肯耽搁片刻功夫,也果然比马车快得多。
望着他们很快消失在屋顶的背影,平生第一次,邱念云不鄙视武夫,相反,她甚至开始向往那飞檐走壁的功夫。
浑身浴血的苏芽,堪与沉淮并肩作战的苏芽,已是她不能垂眼轻视的所在。
邱念云按住尚且剧烈跳动的心房,想到方才所见的杀阵,想到阵中为对方不顾一切、生死相护的人,心中酸涩、嫉妒、挂念、忧心,诸般滋味盘杂。
她喜欢的人,果然是非同一般的英雄,是真正的少年传奇。
然而他那样的传奇,她还配喜欢吗?
听话听音,沉淮的伤病恐怕极度危急,看他那样无知无觉,是否还能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