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把死亡不当回事的爷娘,所以才会养出也同样不把死生放在眼里的儿子。
还有谢羯和谢源之间的仇视……可以想见,这对兄弟在漫长的岁月里是如何因为两具尸体而头破血流。
姜竞霜想到这儿,当真是五味杂陈,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是又觉得以她和谢羯的关系,似乎也轮不到她说什么关怀备至的话,于是气氛竟然就这般僵硬住了,过了好会儿,谢羯才淡淡地道:“所以,就这么走吧。”
这才把话题又牵引了回来,姜竞霜方才想起谢羯长篇累牍告诉她这些,固然也有安抚她的意思,那么是否其中还夹杂了点心思,希望她不要再误解他呢?姜竞霜为这样的想法感到自作多情,可笑之至,但若不是如此,她又实在想不到谢羯为何要与她说这些,毕竟那些误会无关痛痒,根本伤不了他什么,他不必解释。
姜竞霜便这般埋头思索着,坐了马车,和谢羯到了山脚。
而谢源的墓在半山腰。
幸好今日姜竞霜做了准备,没有穿平日喜欢的宽衣大衫,而是穿了赤璋色的半臂,搭一袭郁金色窄身绢裙,很适合爬山。他们一起到了谢源坟前,姜竞霜低着头,没有看镌刻在墓碑上的字迹,而是直接把装好的祭礼都取了出来,跪在地上,把纸钱捎给谢源。烟雾袅袅间,姜竞霜在心口默念着,执意要和谢瓶把账算清楚——她并不否认她的错处,但也不愿把谢瓶供到受害者的位置上去,一个巴掌拍不响,若不是谢瓶逼她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她也不必如此自
甘下贱。
姜竞霜以为谢源应当知晓他的可恶之处。
她正念念有词,便听一旁的谢羯懒懒地取起酒壶,往杯中浇满,然后弯腰倾向地面。
"你娶了一个好妻子。"
姜竞霜登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并不觉得谢羯那厮会无缘无故、好心好意地夸她。
果然下一刻,谢羯就慢条斯理地说道:“弟弟你且放心地去,我会替你好生照顾她。”
姜竞霜神色勃然一变,气得直接起身夺过酒盏:"这是该在灵前说的话吗?"
也不知是心理作祟还是亡灵复仇,姜竞霜刚说完话,就见天空顷刻变色,无数乌云黑沉沉地压了过来,把太阳遮了个一干二净,地上飞石乱走,劲草弯腰,竟是暴风雨的前奏。
姜竞霜脸一变:“快下山。”
她也顾不得那没少完的纸钱上火星子都被风吹灭了,提起裙摆,利利索索地往山下跑去,既没有叫上谢羯的打算,也没有再装模作样,可见在她的心里,谢羯在死生面前,一文不值。谢羯默然看了会儿,很快便大踏步跟上,也不顾姜竞霜反对,直接将她扛起挂在自己的肩头,姜竞霜立刻从自由人变成了谢羯的肩上囚徒,又蒙又恼,催着谢羯把她放下。谢羯理由正派地很:“依着你的速度,能赶在暴风雨来临前到马车上吗?所喜你遇到的是我,不忍见人死,愿意对没良心的人施以援手。”
姜竞霜—听这话就知道是在挖苦自己丢下他就跑的事,她心虚但不服气:“我跑得没有大伯哥快,笨鸟总要先飞。”
别的不见她会,倒是挺会强词夺理的。
谢羯不曾理会她,迅疾地下了山,也亏得他速度快,姜竞霜才刚钻进马车,那雨水就瓢泼而下,一下子就把整个世界淋湿,雨滴跟小石子一样打在车盖上,十分密集且有劲。谢羯也上得车来,把车门合上了,顿时雨声变轻了,耳里也少了嘈杂。
姜竞霜看他身后:“锦墨呢?”
谢羯道:“他是护卫,自要在外守着。”
姜竞霜听了叹气:“做护卫真是不容易。”
谢羯瞥了她一眼,似乎很诧异一个可以毫不犹豫丢下自己跑路的女人,竟然还有心。
姜竞霜被他看恼了,不由道:“又不是有人要杀你,躲雨罢了,我先跑几步又如何。”
话音才刚落,她就见谢羯竖了手指在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姜竞霜虽觉得莫名,但也忙止了话,只竖了耳朵仔细去听,于是在那密集的雨珠敲打声中,她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听到了金戈相撞的声音。她紧张地看向谢羯,便见谢羯轻手轻脚往车窗靠去,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了眼就放下了,姜竞霜见他的神色从头到尾都不
曾变过一分,只当方才是自己的幻听,正想说虚惊一场,就听谢羯淡道:“有人要杀我。”
“什么?”
“你待在车里,哪都不要去。”
谢羯说完这话,就见车门猛然地被挣开,风裹着雨水往车厢里倾泻进来,姜竞霜的眼睛有瞬间被风雨迷得睁不开眼,就见谢羯脚尖轻点,瞬间离开了马车,车门也随之关上。除了把一半车厢浇湿的雨水,金戈撞击声,谢羯和锦墨的身影都不复存在,只有姜竞霜蜷缩在了并不舒服的车厢内,感受着夏雨的寒冷,再次觉得自己成为了一座孤岛。也不知道谢羯去了多久,或许只有一刻,又或许长到了一个时辰,姜竞霜的双脚都跪得麻木了,她正此牙咧嘴地抻开腿活跃血液,就听到车门被撞开,满身血污的谢羯在风雨里看着她。玉冠半歪,乌发湿漉漉地披散,双眸凝黑成血,身上湿重得让人分不清究竟是水还是血,但姜竞霜到底还是看清了他手里握着的那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