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衍捏着杯子的手骤然收紧, 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牵丝戏抓准这一瞬间的破绽,万千丝线迅速朝中心处收拢,齐涌而上。
被操纵者身体密密麻麻朝殷长衍凑过去,围得密不透风。
王唯一满目只余无数冰冷、带着肃杀气息的弧线。
她一颗心猛烈地跳起来, 血液在血管中奔腾, 手心却截然相反, 握紧一片湿冷与不安。
“近神人,动用这么多修士、无数个傀儡才将你逼入绝境, 你死得不亏。今日, 这便是你的葬身之处。”
大堂门口一个外穿黑灰色长衫、走动间衣物朝外翻红的男子缓步而来。他身形高挑,头上并未佩戴发冠, 而是用三条长短不一的布条将长发收拢起。
剑眉星目,面若好女, 头发漏了一缕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儿懒散。是术堂牵丝戏操纵者陶一醉。
陶一醉嘴上轻佻,面上却无半分懈怠之色。这可是近神人殷长衍, 三千元婴修士都不是其对手,成功杀掉他的可能性没比针眼儿大多少。
大堂寂静片刻, 缓缓响起殷长衍的声音。
“朋友,你打扰殷长衍静思的雅兴了。”
万千线条断成一截一截,扑簌簌地落下来, 绑缚的傀儡失了主线,一个接一个砸下来。
你听过柿子成熟的声音吗?
挂在树梢上、被人遗弃的柿子, 高高地掉下来砸在地上,熟透的果肉将脆弱的果皮撞得稀碎、在地面肆意横流。
殷长衍没事, 她应该松一口气才对, 可手心为什么越发湿冷。
王唯一没注意到, 一个傀儡朝她砸过来。
“小心!”湘儿眼疾手快拉过王唯一,藏身在倒了半截的桌子旁,“你发什么愣!”
“没。”
“我知道你想见殷长衍,但是他们现在神仙打架,咱们一走进就不得好死。”湘儿扶正歪掉的发冠,叹了一口气,“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的好。”
“你说的对。”王唯一捏了一个敛息符,将三人的痕迹遮得一干二净,先观战。
陶一醉抿了抿唇,就知道近神人不简单,做这些奈何不了他。
“要不是堂主点名道姓,我也不愿意踩这趟浑水。”手指梳理了一下有点儿打结的线头,“我常因不够精致而与术堂格格不入,堂主大概嫌我太过邋遢懒散了吧。”
真可惜。
还想杀了近神人,他的指甲又长又尖,上头还画了小红花,收拢起来做梳子一定会很好用。
等等,指甲上缠绕了什么?!
线!!
线的另一端是......自己!
莫非!!!
万千断线之后,殷长衍垂眉敛目,面上无悲无悯,手下动作利落非常。五指绷起,松弛的线立即拉直。
陶一醉后退数步,脚尖抵住地面以抵挡牵引力,同时另一手化为利刃隔断线。
晚了一步。
身子被拽了过去,直直地冲着殷长衍的方向。腹部挨了三掌,剧烈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口呕红血。身子软绵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砸断了王唯一面前用来遮挡的桌子。
王唯一:!
王唯一:“湘儿,就说你今天很倒霉。”
陶一醉直勾勾地盯着殷长衍,十分肯定道,“你故意的。那破绽是你故意漏出来。”
眸中平静无波,半分涟漪都没有。仿佛这致命伤在其它人身上。
“钓鱼总得放一些饵。没有线,怎么拉回大鱼。”倒也不全是,那个像唯一的声音确实令他有片刻的分神。
陶一醉试了好几次,身体压根支棱不起来。他全身由线头构成,而线头这玩意儿,没有一个是直挺挺的。
皮肤裂开几道纹路,杂乱无章的线头钻了出来。整个人看着越发懒散。
放弃了,瘫在地上,“近神人,你不简单。”
殷长衍说,“是你太简单。”
“喂,说话要不要这么伤人,我好歹也是术堂的菁英。”
“是哦,乱七八糟的菁英。”
殷长衍静静地瞅了陶一醉一会儿。太乱了,他肚子里露出的线头真的是乱过头了。
上前几步,撩起衣摆,在陶一醉身前蹲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过来补刀吗?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命不久矣了。”离近了看,近神人的手异常的白,连指甲都透着一股皂角味道。
修道之人身上通常有各类花香,唯独近神人是皂角。总觉得要比其它人更加清新干净一些。
殷长衍挽起衣袖,以指为梳打理起乱糟糟的线头。
陶一醉:“......”
陶一醉:“你做什么?”
“整理一下。乱糟糟的,看得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