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没入雾中,这次没有更多多余的声音了,什么东西吱嘎一响,随后就是十分明显的鸟类扑腾翅膀的声音,很快,“视线”载着一只乌鸦从那块迷雾中重新出现。
“去。”“视线”一掂肩膀。那只乌鸦哑叫着盘旋而起,在四处迷雾中乱窜着,我正疑惑它想要干嘛时,它又极其不礼貌地着陆在我的肩膀上,让我吃了一惊。
“跟着这只乌鸦,它会带你们找到你们该去的地方。”“视线”摆摆手,最后又走进雾中,只留下最后一句逐渐隐去的嘱咐,“到了地方,记得把它还回来。”
“啊。”乌鸦在肩上无缘无故叫了一声。
我回头望向吴哲军,他手间夹的那根烟已经燃到了滤嘴,可他还依旧沉浸在未知的思索中。
“叔,我们该走了。”我对他道。
“嗯……?”他抬眼看了一眼我,随后颇有些费劲地站起身来,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走。”
成年人有个好处:很容易接受现实,当然,坏处也是这点,很容易放弃对现实的抗争。
乌鸦在肩头摇头晃脑,如同从未来过此地一般,而在这依旧浓重的迷雾中,乌鸦却是唯一的指向标,于是如此滑稽的,两个异乡人跟着一只本地的乌鸦寻找他们将要抵达的归属。
城市宛若冬眠的巨兽,在这层阴森的滤镜中显得尤为可怖,某种正在毁灭的气息在渐渐扩散,那些浓郁攀附着多数纵天而被腰斩了的高楼翻卷而上,在那似乎依旧有些深蓝的天空回旋着,云彩与雾气融为一体,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降临,恰似浓墨入了水般,将世界的表面席卷成一股又一股浪潮,微风带着远方的冷漠,惬意而悲凉。
行进的缓慢正如这迷雾正如潮水般缓缓退去,视野渐渐清晰,我无法证明是雾气散了还是走出了这片被迷雾覆盖的区域,唯一没有改变的是这座城市的狼藉,方正的端庄之上出现了裂痕的沧桑,规矩的整齐上留下了参差的细碎,接连排序此刻却摇摇欲坠,时间印刻的陈旧与新颖矛盾的交织,所有伤疤都在痛诉这座城市所长久遭受的不公。
乌鸦在每个不同的路口摆头哑叫,好似这座城市真有那么大,一路上我们二人闭口不言,吴哲军的沉默我不清楚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心情并不好而不想说话,但我是正儿八经喜欢闭嘴走路。
我们不知走了多久,走到这白昼深沉的如同黑夜,脚步声清晰的像是害怕惊扰他人的睡眠,一切都带着长久的沉寂,白色阴影的叠加就如夜晚黑色影子并不明晰的渐变,单调而不失事物本身的色彩。
直到我们的脚不再将碎石踩的吱嘎作响,乌鸦也开始闭嘴沉默,路面上报废的车辆不再随意摆放,周边的事物逐渐弥漫了人类活动的痕迹,我便开始留意四周的动静了,我们应该到了。
乌鸦最后一次大声叫了起来,扑扇着泛虹黑色翅膀,我侧头闪避,却依旧扇了我一脸羽毛。
那是一座居民楼。
要说为什么视线会停留在这座居民楼上,一是因为它太过复古,二是因为只有它在亮着灯。
乌鸦径直飞起,叫声不停,在空中开始盘旋,空寂的鸦声回荡在这荒凉之地,听着令我心慌。
“安静!”一个女声从居民楼的方向响起。
那只乌鸦顿时安静下来,并且盘旋着落在那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女生伸出的手臂上。
“你们就是新来的吧,从‘视线’那里过来的?”
“是。”我回答。
那个女生折腾了一下乌鸦,也不知干了什么,那只乌鸦便迅速化作黑色的雾气随风飘散。
“你们从南边过来的?”女生示意我们跟她来。
“嗯。”吴哲军闷哼一声。
女生看了他一眼,大概猜到了吴哲军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并没吭声,只示意我们进来。
这处居民楼呈环抱式,三面零星的灯光意味着这里有人,但是并不多,城市的失落并没有因为这寥寥的人烟减缓多少,这种深入城市骨髓的风格不会因为挂上了两盏灯笼而变得更温馨一点,相反这种人为创造出来的幸福有些可怜。
“你们在这里选一个房间吧,钥匙在门锁上插着,你们先休息,吃饭了我会找你们。”那个女生来到楼梯口。
吴哲军没有多说,沉默地选择了最近的一扇带钥匙的门拔了钥匙进门后再无动静,我猜他一定是一头瘫倒在床上沉浸于这种无法逃脱的悲伤了。
我和那个女生都目送了吴哲军进了房门,最后对视一眼,理所当然的,她先开的口:“他是……你爸?”
“不是,我在死人堆里找到的他。”我摇头。
“哦……”她再次若有所思地望向那扇门。
“你怎么称呼?”轮到我问她。
“萧笙。”她回答,“用我给你找一间吗?”
“不用了,谢谢。”我摇摇头,“你忙吧,我自己找一间就好。”
“行。”她摆摆手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