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填了填肚子,贵宾们又回到皇庭里面去休息,便饭不给就罢了,要是还不让休息,那就真心说不过去了。张斐当然也不敢做得这么绝,休息可不要什么经费。不过也没有谁在午睡,毕竟这些官员也难得齐聚一堂,自然得抓紧时间叙叙旧,不过话题还是围绕着这场官司。这种审理方式,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以前如这种案子,说白了,也就是权力上的角力,当初为何要处罚种谔,不就是如郑獬所言,朝中官员对于种谔的行为,非常愤怒,而赵顼又只是刚刚上位,也不敢得罪大臣,于是下令罢免种谔的官职,连带薛向也一同受到惩罚。但之后为什么种谔又能官复原职,其原因也在于赵顼执意提拔,没有任何理由,就是凭借皇权。本质上,还是皇权与臣权之争。但是今日不同,至少目前为止,完完全全是以此案过程、背景为主,没有涉及到任何权力。不管是郭逵,还是郑獬,都只是在上面阐述事实,与他们的地位和权力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他们的主张,张斐是直接表示,毫无意义。故此审到这里,他们甚至都看不出,到底哪方占据优势。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对此都是感到忧心忡忡,还是那句话,未知是最令人不安的。正午过后,庭审继续。贵宾们在庭警的邀请下,再度来到山谷中,经过短暂的休息,他们脸上倒是没有太多疲倦,唯独见到张斐上得庭长台时,每个人的脸上,多多少少是有些怨气的。府衙不拨钱,那是府衙的不对,但是你可以做得更好,你可以提供一顿便饭,那我们自然会偏向你,而不是采用这种方式,让我们去记恨府衙。我们怨得还是你。真是一只菜鸟!连这个为官之道都不知道。张斐并不在意,要是有下回的话,你们还是会来,我还是不会提供便饭,只是轻轻一敲槌,“我们继续审理绥州一案。”语气比较随意,就没有上午那些庄重的仪式。言罢,张斐突然左右一看,贵宾们也随着他的目光左右看了看,发现较比起上午,种谔、陆诜位子更加向中间靠拢,都能算是直接坐到庭上。只听张斐朗声道:“经过上午的审问,我们大致清楚,收复绥州的过程,朝廷的决策,以及当时的环境和背景。而下午我们将会审理此案的具体过程。故此,我将陆知府和种副使的位子安置在庭上,这是为了方便本庭长更清楚了解整个过程。”说着,他看向种谔和陆诜道:“不过规矩还是一样,我希望不管是陆知府,还是种副使,不要打断证人的做供,以及用任何眼神、动作,影响证人做供,如果发生这种事,不但会影响到本庭长的判决,同时也会令检察院介入其中,对于你们双方都是非常不利的。如果有疑惑之处,本庭长会自向二位提出询问,二位是否已经清楚?”种谔、陆诜同时点点头,但这种完全陌生的方式,令他们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就如同小学生第一天上课。而那些贵宾,只是觉得别开生面。你这是在审案,还是在讲课。不过蔡延庆、韦应方等河中府官员,倒是已经习惯了这种说明。在说明之后,张斐轻轻敲槌,朗声道:“传秦州武山县李水李主簿出庭。”听到此人的名字,种谔不禁皱了下眉头,而陆诜则是面露惊喜之色,似乎没有想到李水也被找来当证人。而不少贵宾也是交头接耳,询问这李水到底是何人?但到底是个主簿,此种案子,还需要一个主簿来出庭作证吗?过得片刻,但见一个身形瘦弱的中年人上得庭来。请他坐下之后,张斐便问道:“李主簿,你是何时去到武山县担任主簿的?”李水道:“熙宁元年六月。”张斐低头看了眼文案,道:“据我所知,我朝县主簿是不常调动,这是为了让知县能够更好的了解当地的情况,不知朝廷为何要调你去秦州武山县?”李水回答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但也许是因为绥州一战,因为当时我是与陆知府一块调去秦州的。”说到这里,他还瞧了一眼陆诜。张斐问道:“你说得也许是因为绥州一战,可是治平四年,种副使收复绥州一战。”“是的。”“为何你认为这与你调任有关系?”“当时我是在青涧城担任主簿,而在种副使出兵的前一天,我曾质疑过,并且想要阻止种副使出兵。”“你在质疑什么?”“因为当时种副使是说,他已经得到朝廷的诏令,允许他出兵,但是我认为这很可疑,因为如果真的下达诏令,我身为主簿,不可能对此毫不知情。”“之后呢?”“之后种副使并未理会我,凭借其种家在青涧城的威望,统帅全部兵力出击。于是我赶紧书信陆知府。”“嗯。”张斐先是偏头看向陆诜,“陆知府,可有此事?”陆诜点点头,道:“确有此事,李主簿的那份书信,我至今都还保存着。”“可有带来。”“有。”陆诜立刻掏出一份保存完好的书信。他一直认为此事,遭遇到不公对待,以他资历和功劳,如果没有这事,多半是进入中央的,故此他非常渴望有一天,讨回公道来,这些证据,他都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而当时的审理,可没有在乎这些证据。信件呈上之后,张斐仔细看了看,然后递给蔡卞,旋即又偏头看向种谔,“种副使,李主簿之言,是否真实?”种谔稍显心虚地瞧了眼张斐,点点头道:“是有此事。”张斐又问道:“那你到底有没有接到朝廷的诏令?”种谔迟疑不语。全场是鸦雀无声,大家都在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种谔。“种副使?”张斐又再问道。种谔摇头道:“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