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距洛阳算不得十分远,卢澄也并非头一次出门,一张巧嘴加上俊朗的相貌,乖张的性格,出了洛阳竟然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晃嗒半个多月回到了范阳。
范阳卢氏宅邸没有设置在城内,而是在城外,一来是家中药材杂多,城内不好打理,二来是家里长辈望子成龙,不想孩子们染上吃喝嫖赌的臭毛病。
卢澄一身风尘,扑倒在家门外的台阶上,登时吓得两名门童哭出声来,也不知是心疼也不知是怕老爷怪罪。
不过片刻,城内最好的三名郎中便被绑到卢家宅院。
卢家宅院是个七进的宅子,一家人都住在一起,很多住在东院十来岁的孩子自小到大也没见到过西院的模样。
进入正堂,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多高青绿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大画。一边錾金彝,一边琉璃盆,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圈椅。
不尽奢侈。
卢澄住在东房,临窗大炕上铺着宽厚兽皮,正面设着大红金线蟒引枕,秋香色金钱大条褥。
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朱漆小几,地下面西一溜四张大椅,底下四副脚踏;两边又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旁边伺候着两名眉目如画的小丫头。
“父亲呢?”
卢澄绵软无
力的撑起身子,拒绝了丫鬟的搀扶。
小丫头丙红摇头,道:“老爷一早就自个儿出门去了。”
“三夫人没去吗?”卢澄倚在金丝绣云靠枕上,推开丙红递来用漱口的茶水。
三夫人是他父亲新娶的小妾,平时宠溺无边,形影不离。
所以得知父亲一个人出去,他第一反应就是三夫人有没有跟上。
见她不回应,卢澄抬手挑了下她的下巴,微笑道:“越水灵了,越不适合伺候我了,过几天我给你找个婆家。”
丙红没应声,两眼泛红,尽是不舍,却没有摇头。
一旁站着的巧月是新来伺候小少爷的,见此一幕眼底流露出震惊,都说小少爷为非作歹,十恶不赦,坏的不能再坏,可她来了以后,小少爷手下的人都说小少爷是好人,从来不做坏事,现在看来,是真的?
也许只是装的。
巧月秀眉微蹙,将手里用来擦手的湿毛巾递了过去。
谁知这个动作立马让她笃定眼前的小少爷不是个好东西。
卢澄瞥了眼她,随口说道:“新开的?今晚给我暖床。”
接着,他起身下床,吩咐道:“丙红,我要去一趟药房,另外,准备些东西,给几位夫人和哥哥送去。”
丙红应声转身跑出去。
“那
个谁,你去找管家老张,让他准备书信以及三百片金叶子。”
巧月得令离去,眼底全是不屑。
张口闭口几百片金叶子,再大的家产也会被败完。
隔壁厢房。
一老一少正坐在院中,趁着大好阳光,享受清风。
“少爷,小少爷回来了。”
老仆人轻哼一声。
少年没有回应,抿了口茶水,闭目养神。
少年相貌堂堂,侧颜棱角分明,一双手葱白如玉,一袭牙白长衫,并不奢华,气质非凡。
“仗着老爷疼爱,整日无所事事,若是那些钱财物力全都交给少爷,现在少爷早就坐上家主的位置,何苦遭受三夫人的怨气。”
咔。
此话一出,少年手里的瓷杯应声碎裂,他翻手拈住一块碎片,不见怎么用力,碎片飞出,划破老仆人的下巴。
鲜血飞溅。
老仆人顾不得捂嘴,连忙跪下身子求饶,“少爷饶命,少爷饶命。”
“三夫人,也是你可以品头论足的吗?”
“老仆再也不敢了。”
老仆人说话时浑身颤抖。
“你替我着想,我很开心,但你说出来,我就很生气。”
少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老仆人,见他快吓得哭出来,伸手示意老仆起身,“九华,你跟着我多久了?”
“八年。”
“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用你的时候到了,去一趟洛阳,看看救下弟弟的是谁。”
“老仆明白。”
九华起身告退,战战兢兢的模样着实令人惊讶。
若是外人在此,断然无法理解,为何少年什么也没说,就把他吓成这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四少爷卢文看起来是个读书人,在家里十几个少爷中最是乖巧可人,文质彬彬。
实际上四少爷才是最可怕的,杀人只需要几句话,不见血的才是最可怕的。
“弟弟,你就不该回来。”
卢文仰望天边的一团白云,许久之后,皱眉道:“万里无云才是最好,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