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朱元璋！”

睡梦中的常歌，梦到了五十七年前江南瓜步渡的那艘沉船上，小明王歇斯底里的怒吼。

他看到江水正在淹没小明王的胸口。

常歌顾不得小明王的安危，求生的本能让他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无数箭矢朝着水中射来。

“啊！”常歌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蓝新柔问：“做噩梦了？”

常歌点点头：“梦到了一桩往事。”

往事如烟。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距赵王谋反未遂已经过去了快一年。

在永乐二十二年正月初三的这个晚上，七十六岁的常歌，似乎在梦中感受到了小明王对他见死不救的怨恨。

常歌睡不着。索性披上了衣服，半躺在榻上。

蓝新柔道：“还有一个时辰天才明呢。不再睡会儿了？”

常歌道：“人老了，睡不着啊。觉少，梦长。总梦见一些故人。哦对了，咱孙媳妇儿身体怎么样了？”

常歌让常知理娶了刑部员外郎周忱的女儿周玉屏。周玉屏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蓝新柔道：“前几日一吃东西就吐。大夫开了服安胎药，现在好了。能吃能睡。特别喜欢酸的。酸儿辣女。我看你要做曾祖父了！”

翌日清晨，常歌像往常一样，来到宫门口侯朝。

七十六岁的他腿

脚不便，只能拄着一根永乐帝钦赐的拐杖。

饶是如此，在走向宫门口时他腿一发软，差点跌倒。幸好旁边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扶住了他。

常歌道：“多谢。看你有些眼生啊。”

年轻人答道：“老侯爷，在下是新任都察院山东道御史，于谦。”

常歌点点头：“哦，多谢于御史了。”

其实，年轻人就算自报了姓名，常歌也记不住。很奇怪，眼前的人名他记不住。五六十年前的人名，他却牢记于心。

这位于谦于御史是永乐十九年的进士。在翰林院当了三年修撰，刚刚授了都察院的实职。

这个人，未来将在危难中挽救大明王朝。

据说，他七岁时见到一个老和尚。老和尚说：“看你相貌，是将来拯救时局的宰辅。”

过了几年。他穿着红色的衣衫，在自家的木马上玩耍。

邻家老大爷嘲笑他：“红孩儿，骑黑马游街。”

于谦随口答道：“赤帝子，斩白蛇当道。”

不过，到目前为止，于谦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御史而已。

早朝开始。

兵部尚书赵羾第一个出班禀奏：“禀皇上！大同、开平急报！半月前，鞑靼阿鲁台部进犯大同、开平等地！杀我汉家子民上千！掠走财货无数！”

阿鲁台的确是属

贱皮子的！去年刚被瓦剌击溃，河套所部也被永乐帝消灭。另外还有两万部众归降了大明。

这才过去几个月而已。这厮纠结了两三万残部，又开始没事儿找抽了！

六十四岁的永乐帝已经老态龙钟，须发皆白。

他听到这个消息，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找死！”

一众臣子亦是群情激愤！

就连朝廷中最大的主和派，太子朱高炽都表态：“父皇。儿臣认为，应该调遣大军。彻底扫荡鞑靼部，生擒或斩首阿鲁台！阿鲁台一日不死，大明边塞就不得安宁！”

成国公朱勇，刚刚从南京守备任上调来京城。他道：“皇上。臣愿做北伐统帅。不砍下阿鲁台人头，誓不罢休！”

英国公张辅依请缨：“臣也愿统兵北伐！不灭鞑靼，誓不班师！”

永乐帝道：“狮子虽老，尚能怒吼！还轮不到你们两个后生挂帅！杨荣，拟旨！命山东、山西、河南、辽东、陕西五个都司全部卫所，赶来京城集结！与京营、亲军各卫汇合！

汇合完毕，朕将领兵北伐！彻底灭掉鞑靼部！”

一众臣子们震惊了。按照永乐帝所说，调集五省卫所军加全部京营兵、亲军卫。这场北伐的规模，将在六十万人左右！且还是御驾亲征。就皇上那

身子骨，受得了嘛？

群臣中，自然要有人反对。

可是，永乐帝这一次彻底向臣子们敞开了心扉。他在郑和的搀扶下站起身：“朕老了，年不久矣！朕此生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消灭鞑靼。为太子未来的天下，扫除最大的隐患！这是一场灭族之战。也是朕这一生，最后的一场战役！你们不要拦着朕！

有时候啊，朕觉得自己不是什么皇帝。而是一个驰骋沙场的老将。一位老将最好的归宿，就是在战场上死去！

朕另拟一道旨。若朕死于北伐途中，太子朱高炽立即即位！皇太孙朱瞻基立即升为皇太子！

诸位爱卿。你们就不要阻挠一个六十四岁的老人，生前的最后一个愿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