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面的退法,当然是最好的,趁着自己手里还掌握着权力和筹码,可以同皇帝好好谈一谈,至少能保住史家的荣辱不衰。
这是体面的做法,不体面的做法,可就要难看多了。
那就是互相之间不断的设计谋害,彻底转化成为提着棍棒甚至刀枪的殊死搏杀。要是在这场搏杀之中败下阵来,那便是万劫不复之地,并且围绕着自己的力量也同样会随之一同毁灭,会被皇帝杀一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就算是赢了,也没有多大的好处,不过也就是史弥远继续自己现在的宰相的角色,而引来的不过是另一个循环而已——依旧会回到一开始的问题,史弥远也是会老的、也是要死的,他老了以后、死了以后,局面又要何去何从?
同柴安风的这番对话,似乎真的把史弥远打动了,让这位意志坚强的老相国面对这样的死局,都禁不住低头沉默了。
“爹爹!”女儿史烟罗又呼唤道,“柴大官人所言确是最好的归宿,我也是赞同的!到时候我们退隐山林、纵情山水,我就服侍爹爹一辈子!”
史烟罗一双明媚而又清澈的大眼睛,望着史弥远,似乎终于将他冷酷的心肠融化了。
史弥远叹息一声:“唉!罢了!大概老夫确实是老了,也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听史弥远终于松了口,柴安风也不禁长出了一口气,赶忙又说道:“史老相公执掌朝政二十余年,虽然得罪的人不少,却是我大宋的栋梁。如今朝廷稳若泰山,百姓也是生有所养,就连仇敌金国也已奄奄一息。史老相公真是功不可没啊!别看我现在生意做得还算有些起色,那也是沾了老相公的光。要是大宋国内战火不息、灾荒不断
、朝局不稳,我还怎么能够安心做生意呢?”
这几句话叫做拍马屁。
不过,柴安风说的也都是事实,虽然朝政表面之下的隐忧不小,但南宋朝毕竟在史弥远的执政之下,度过了一个相当平稳的时期,这一点他是有着毫无疑问的最大功劳的。
因此,柴安风对史弥远作出这一番高度评价的时候,语气十分诚恳,再加上一点表演上的天分,说的就更加恳切了。
就连史弥远听了,也是欣慰的一笑:“你柴安风素来同我政见不合,然而如今有你这几句话,也足慰老夫生平了。”
柴安风赶忙又说道:“其实这不光是我的意思,也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背地里也曾跟我说过,说皇位是史老相公扶着他坐上去的,他对老相公一向是十分感激的。可是一来老相公年事已高、精力不济,皇上也不忍心看你继续操劳国事。二来老相公执政的时间长了,挡住了年轻人上进的路,这也不是国家长治久安之道。所以皇上才想请老相公退休致仕、颐养天年。”
大概是柴安风这几句话说的有些多余了,史弥远听得并不十分用心,待柴安风把话说完,这才活动了一下筋骨,说道:“看来老夫真的是老了,刚坐了一会儿船、说了一会儿事情,就犯困了。也罢,我主意已定,就劳烦柴大官人同皇上通禀一身。若是皇上恩准,我再进宫面见皇上好了。”
柴安风离开史弥远的时候,心情是放松的,脚步是轻盈的,整个人都仿佛飘浮在九天云外——没想到史弥远这么一个难缠的对手,居然靠自己放了几个嘴炮,就彻底解决了,真是令人有些喜出望外!
这事情能够办下来,除了朝廷政治大环境的大势所趋
之外,柴安风也是居功至伟,发挥了最为关键的作用。
就连辞行的时候,史烟罗都忍不住对柴安风说道:“大官人,如果爹爹能够归隐田园,我史家也能够传承香火,那大官人就是我爹爹、我和我们全家最大的恩人!将来我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的!”
嘿嘿,那可就有意思了,史烟罗这个大美人,既是自己对头的女儿、又是自己竞争对手商号的老板,都想着要报答自己,这可以说是一个极大的成就了。
柴安风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高兴,回到家的时候也是满脸带笑。
然而心情的愉悦却敌不过空荡荡的肚皮——为了做成这件大事,柴安风已然是一整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肚皮早就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老姐我饿坏了!赶紧弄点东西给我吃吧!”柴安风猴急地喊道。
姐姐柴念云迈着小碎步,一溜小跑了过来,低声对弟弟说道:“你轻点说话,皇上在府里呢!现在正在你的书房里等着呢!”
“什么?皇上来了?”柴安风听了一怔,忙问,“皇上怎么没打声招呼就来了?真是奇怪。”
是啊,皇帝来柴安风的崇义公府并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然而之前每次过来之前,皇帝至少要派保宁先来一步打声招呼。
可现在他却是不告而至,几乎算是打了柴安风一个措手不及。
这有些超出常理,不过只有在情理之中。
柴安风刚刚会见过史弥远,而且为了见到这位权臣,柴安风可以说是在临安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