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掉皇帝,就意味着将这个帝国从根本上粉碎掉。这就决定了,无论是在庙堂之上靠政治斗争除掉皇帝;还是在江湖之中,通过起义造反搞掉皇帝,都将面临着极大的风险——成功了,你就是新的皇帝;不成功,你连人都当不成了。
但是中国人口众多、历史悠久,有过想要当皇帝这个想法的,可以说要以“亿”来计数。这其中能力、胆识、才干超过当今皇帝的人,肯定有不少。但之所以能够维持着原先的统治,那是出于对整个帝国和维持帝国系统的尊敬和畏惧,而不是你皇帝本身有多大的能力。
就拿柴安风来讲,他固然想建设一个天下大同的美好世界,可受限于穿越之后的历史条件,大概率仍旧是要走上皇帝这个独裁者的道路的,同样要建立一个系统,并成为这个系统的代言人。
所以这种君君臣臣的话,柴安风第一个就不相信。
然而,现在不就是为了说服史弥远吗?该说的漂亮话,柴安风仍旧是要说的。
“史老相公,我不是说胳膊拗不过大腿。我这个晚辈同你政见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也知道在大宋朝内,你才是真大腿,别人那都是小胳膊。然而就算这样,您就能够废除皇帝,自己登上皇位吗?怕是不能吧?”
史弥远虽然权倾朝野,从来不把当今皇帝放在眼里,但表面上他却是个极讲道统的人——要是放在平时,谁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非得被他毫不犹豫的一顿训斥,然后送交有司衙门从重处理。
然而现在他是在小舟之上同柴安风密谋,自然可以把话说的透彻一些。
况且柴安风说的也不无道理……
自从政敌韩侂胄死后,史弥远在朝廷内就再无像样的对手,同杨太后也处于互相利用的关系,如今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和他平起平坐、坐而论道的人,虽然只是一个小字辈,却也足够让史弥远兴奋了。
于是“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史弥远突然放下了心里的包裹和面具,笑着说道:“那倒未必,皇帝是我立的,我自然可以废了他。据说柴大官人不爱读书,但曹操的事情,总是该知道的吧?”
“嘿!”柴安风别的历史不了解,三国的历史还真的是比较熟悉的
,他想了想,回答道,“可是曹操并没有当皇帝啊!废了皇帝,自己取而代之的,是曹操的儿子曹丕。”
“那是因为曹操对汉室还有几分忠敬之心,要真是发起狠来,难道曹操还不及他的儿子吗?想当皇帝也就当了,老夫虽然及不上曹操的文韬武略,不过独掌朝政也并不逊色于他多少。皇帝,老夫自然是当不得,也不想去当,然而揉捏一下当朝圣上,真就是不在话下。”
这话是有够大逆不道的,可却是史弥远内心真正的想法。
只不过他平素隐藏得极深,这种乱臣贼子一般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是令人目瞪口呆,吓得女儿史烟罗都禁不住提醒道:“爹爹您这是说什么呢?这种话岂是随便说的?”
不料史弥远一摆手道:“这又如何?说了又怎样?如今此处无人旁听,正是可以直抒胸臆的时候。就算是柴安风这小子别有用心来套我的话,此处一无物证、二无旁证、三无人证,老夫照样可以赖给他个一干二净!”
史弥远说这话的时候须眉尽张,干瘪的老脸上的皱纹也都舒展开来了,眼神之中充满了自信的杀气,让柴安风陡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史弥远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是那种晚年昏聩、神志不清的老头子!
他篡改先帝圣旨,扶持当今皇帝赵昀的事才发生几年?
如今太后死后,他的权势甚至比以往更大,自己当皇帝或许还有些困难,可真的要废除当今皇帝,那还不是十拿九稳吗?
主角顿时从史弥远的语气和神色中感到了一丝巨大的威胁——可别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劲过来面见这位史老相公,不但没有劝服他退出政治斗争,反倒激起了他的野心,搞了个适得其反,那就有点没劲了……
不过史弥远这样的反应也在柴安风和耶律楚材的意料之内,他们早已想出了应对的说辞。
只见柴安风勉强挤出笑容,对史弥远说道:“史老相公的能耐,晚辈没有一刻怀疑。老相公也知道,我是在我是可以在一五外援、二无后备的情况下,在众强环顾的山东立足的,却依旧被史老相公赶出了临安。要是史老相公没有本事,我又岂会跑到,海边滩涂去搞那座青龙镇?”
难不成柴安风是在向
自己示弱,打算投靠我吗?
这个念头,只在史弥远那睿智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秒钟,便转瞬即逝了。
史弥远也知道柴安风绝非池中之物,他若是想要投靠自己,当年自己摆出同柴安风联姻的筹码的时候,他就应该欣然答应,又怎么会等到今时今日?
可是形势斗转星移,如今的柴安风已远非当年的柴安风了——他虽然没有了崇义公的爵位,却把势力延伸到了长江南北,并且还掌握了一支人数可堪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