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桓浩来了,他听了桓揽月的伤势,反倒不敢相见,而是转头去了关押张成的牢房,亲自给他行了黥刑。那张成的哀嚎嘹亮得驿馆里都能听见。
可是桓揽月的脸究竟是好不了了。待她解开了绷带,桓浩见了,嗷的一嗓子嚎了出来,和华阳抱头痛哭,随后两人便又把已经被装入囚车的张成拽了出来又是一顿混合双打。
那前浔阳令张成被折磨得瘫软在地,华阳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拎了起来,低声道:“大理寺正在开发新的刑罚,如今你倒是可以第一个尝尝。”
她浑身上下散发的戾气让生人不敢靠近。最后只能是王微之上前一手一个揪住了狂暴的二人:“留他一命好好审问。”
桓浩用力吐了一口痰在张成的脸上:“妈的,老子就让你生不如死!”
桓揽月在浔阳养了半个月的伤,从襄阳回来的郭家女郎也到了。
那女孩名叫俊娘,长得又黑又瘦,和她父亲郭旭比起来简直是棵豆芽菜似的可怜。华阳亲自去了渡口接她,她挎着一个小包袱,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见了华阳,歪歪扭扭低头行礼,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悄悄上下打量。
华阳揽过她,亲亲热热地一口一个俊娘,拉着她引见了桓揽月一行。
瞧着桓揽月脸上的伤,郭俊娘虽然早闻她为护华阳受了伤,却也吓了一跳。
桓揽月见她受惊的样子,眸子立刻暗下来,转头对华阳道:“璨郎,有新妹妹来了,你去陪新妹妹吧,不必守着我这个废人。”
华阳哭笑不得,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郭俊娘怯生生开口:“桓姐姐,我……我带了些伤药来……是神农架的秘方,桓姐姐别嫌弃。”
说着掏出个药葫芦来。
华阳笑起来:“怪不得俊娘一路上捂着胸口那么小心,原来是带了礼物。”
郭俊娘长出一口气。出门前郭旭叮嘱她,华阳公主对桓女官极为爱重,在她身旁当女官是个极其好的差事。或许将来华阳对她也能如此偏宠,这样家里才会安心一些。
桓揽月接过药葫芦,道了声谢。
郭俊娘又局促地站了一会儿,摸了摸衣裳下摆,小心翼翼道:“桓姐姐,大长主,你们饿了么?我去做饭?”
华阳眼睛亮了亮:“你会下厨?”
郭俊娘点点头:“我以前都给我阿耶营地里伙房做事的。”
说到吃这件事,郭俊娘忽然找回了些许自信,华阳叫人给她弄了点食材,她从自己的小包袱里掏出一件浆洗得干干净净的围兜系在腰间,一头扎进了庖厨。
不一会儿,倒腾出三菜一汤来。
灾情其间物资匮乏,他们已经连着几日都吃不了荤腥了。但郭俊娘手很巧,几样野菜在她手里像是有了魂灵。
桓揽月本因伤势,胃口不佳,加上连着吃野菜,早就厌烦了。没想到郭俊娘端上来的菜品,竟然红艳艳的催着人食指大动。
桓揽月吃得脸红扑扑的:“好辣。”
郭俊娘揪着自己的小围兜道:“是臣女自己腌了些剁椒,桓姐姐受着伤,所以没敢放太多,只提个香。”
华阳也尝了一口,实在是酣畅。野菜的土腥味早被酸辣的剁椒给掩盖了,连着连月来在江上受的湿气,都像是要从毛孔里排出来似的。
她怜爱地抬手摸了摸郭俊娘的脑袋。她头发枯黄稀疏,堪堪挽了丫髻,摸上去糙糙的,满是边关风霜的气息。
郭俊娘记得出来前父亲的嘱咐,乖乖地垂着脑袋让华阳摸,如同一只小兔子。
大长主能对身边的女官这么好,应该不是刻薄人。
晋王闻听华阳回鸾,按礼出城相迎,只见派出去的百余护卫,回来了乌泱泱差不多近千人,连驻守信阳的桓浩、驻守寿春的王微之都回来了。
他不由地心下失措,转头看向身边颜讯,颜讯皱起眉来,语气森然:“这私调边将入京……”
晋王闻言心头一凉。她出去是勾结边将?
华阳下御辇,她珠罩覆面,从交错的珠帘中露出两只眼睛来,神色绝不算得上好。
晋王上前便是质问:“大长主为何将戍边的将士带回来了?”
华阳看向他,还真瞧不出异状来。她指了指身后车队,紧跟着华阳车辇的是驾囚车,里头困着一个早已不成人形的囚犯。她道:“叔王可知,这浔阳令勾结燕国人在途中设下伏击,教唆彭泽附近的水寇袭击官船,更煽动流民作乱,让本宫抓住,一审才知,他竟然私吞赈灾粮中饱私囊。贪腐、叛国两样大罪,需交由大理寺好好审问才是。本宫想着,如今主少国疑,国中此等包藏祸心之徒只怕不少,羽林军人数吃紧战力低下,所以调了几百精兵入京勤王。”
晋王倒抽一口凉气,去程浔阳发生的事情竟无一人报告给他!
见他诧异,华阳微微侧目:“想来是水路淤堵,消息不够灵通。不过无妨,这些小事,本宫亲自处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