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两人更衣,然后引她们穿过回廊再七弯八拐地到另一处茶室。
茶室正中放了一个瓷白色大盆,盆上绘有青色竹子图样,更是用蝇头小楷提了诗句,桓揽月离得远,看不真切。
盆子里摆放的,是一块巨大的冰,正在丝丝地往外冒凉气。甫一踏入这个茶室,便觉得凉爽。
冰盆东侧的主位上,正坐着一个着道袍的女人,三十出头的样子,手里端着一柄麈尾,观她的道袍和子午冠,都是好料子,想来便是主人了。
婢女们将两人引入后,立刻回身合上房门。那端坐的女人便站起来,向二人行礼:“妾王朱氏,见过公主、桓女官。”
王朱氏?
未等桓揽月细品这个女人的姓氏,华阳先是开口问了:“府上如今是夫人主事?”
王朱氏点了点头:“君舅如今只求仙问道,轻易不理俗事,君姑亦是随着君舅探寻无极长生。府上的事,便让妾暂且代理着。”
桓揽月听她说“君姑”、“君舅”,心中诧异,这都是几百年前的叫法了,古韵十足,听她口音,竟也有些古音。这里难道是个常年不与外界相通,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世外桃源么?
华阳皱了皱眉,她也吃不准此间那位大人的喜好,便坐下来,与那王朱氏道:“这次来拜访,是想请王大人出山。如今山河破碎,风雨飘摇,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南朝时,王氏一族曾为皇族左膀右臂,世代拜相,这么多年,王氏这一支的族人避世在此,如今正是出山之时!”
南朝时,王氏便是世家清流之首,衣冠南渡时,他们在建邺设置侨郡,居住于此,后来发展成为了枝繁叶茂的一支。到了本朝业高宗统一南北,大部分太原王氏子弟便随着高宗迁回了太原本家,却仍然留下了一支在建邺。
仔细算下来,他们和太原王氏同宗同源,只不过留在建邺的一支一直消极避世,不曾有子弟入朝为官,倒是延续了南朝谈玄问道的传统,在山里历经数代慢慢经营出了一个集道观、宗庙、住宅为一体的建筑群,仿佛是超然于俗世的又一个桃花源。
华阳知道,当初这一支王氏留在莫干山上,就是厌倦了太原王氏的滔天权势,本就无意官场,只想着求仙问道。
果然那王朱氏笑着摇了摇头:“王氏家训,不染帝业。恐怕要叫公主失望了。”
华阳直起身来:“不染帝业,说的是王氏只为天下人为官,不为皇帝为官。如今我也不是以公主之身来请家主出山,而是以天下子民万万中之一。我自长安一路颠沛流离而来,苦万民之苦,便也想替万民求一求王大人。”
王朱氏微笑地看着她:“公主怕是不知,吾这一支,避世已久,就算出山,也不能如同太原本家那些王家子弟那般,有经世纬国之谋略,更别提救万民之苦了。”
华阳垂下了眼,她不是没有预料到王朱氏的拒绝,也明知劝他们为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便复又坐回去:“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
王朱氏便让侍女给她们两人续茶。
华阳抿着那清隽的茉莉花香,忽而说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娘子可否通融?”
王朱氏笑答:“愿闻其详。”
华阳便垂着眼说:“不知娘子可曾有耳闻,太原王氏如今长房嫡子王渐之,是我的未婚夫婿。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我二人未及成婚,便因战事,天各一方。后来他在华阳县……太原郡也落入敌寇之手……”她说着哽咽起来。
王朱氏见她强忍不落泪,许是同为女子,年少寡居,便也起了恻隐之心:“早闻王小将军容貌志气,将相之器也,忠素竭诚,义以辅上。妾为王氏妇,亦心往之,念其悲去,舅姑亦在此地建道场超度。”
华阳的眼睛亮起:“果真?我与渐之青梅竹马,年少订婚,若非战事,此刻已然是王氏宗妇,合该唤娘子一句——”
王朱氏笑了笑:“堂嫂便是。”
华阳又用衣角擦了擦眼角:“堂嫂,我至今未曾参拜过王氏宗祠,如今太原宗祠只怕已然损毁,可否容我在此地觐见王氏先祖,以全我对渐之的情意……”
王朱氏上前来扶住她:“公主贞烈,叫妾汗颜。君舅曾在宗祠旁为王小将军立衣冠冢,妾便引公主去吧。”
华阳忙不迭站起来,一双眼满含热泪。那王朱氏便领着她出茶室,一群朱裙罗袜的侍女便跟上来,提灯的提灯,奉扇的奉扇,那王朱氏行动间的仪仗,竟然比华阳在章华台上的还要气派。
他们穿过两个花园并三个月门两个广场,不时有忙碌的婢女经过向她们屈膝行礼。
桓揽月看过去,只觉得这里恐怕比章华台还要大。
待行至最后一个影壁前,几个婢女上前为她们扣上了幕篱。王朱氏解释道:“宗学在此处附近,会有不少年长的郎君,故而需要暂避。”
这都是南朝作风了,如今的长安男女大防并没有那么严重,华阳就是在东宫厮混大的,桓揽月更是,自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