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男子伤重,白衫男子将他扶起,仍走不得路。那白衫男子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宁璞身上,拱手道:“姑娘,烦请助我一臂之力,扶我兄弟一把。”
宁璞急着赶回文恩院,也懒得解释,便道:“没空。”
青衫男子抛来一锭二两银子,道:“姑娘,在迎春阁中喝杯花酒不过五钱银子,这锭银子足有二两,姑娘莫要太过贪心。”
宁璞心想:“这家伙!以为我是迎春阁的姑娘?”眼见这二人堵着窄巷,自己难以通过,心念一转,拾起那锭银子,换上笑脸,道:“不贪心,不贪心,快些走罢。”她上前搭起青衫男子的另一条胳膊,正想要踩他一脚再借势转到巷子另一侧,却见白衫男子的精铁长棍斜侧里一横,正拦住自己出脚的方位。宁璞步法一变,那长棍也跟着变了拦截的方向,心中暗道:“坏了,看来我这心思都被他瞧出来了。”
白衫男子说道:“岱年兄,这位姑娘貌若天仙,姿容无双,腰间还系了长剑,怎么可能是迎春阁的人呢?”
宁璞警惕地瞥了他一眼,心想:“自幼便听娘亲告诫,要小心那些一见面便甜言蜜语的男子。这十余年没见着过这般油嘴滑舌的,不料今天遇上一个。”但见这白衫男子星目浓眉,方脸阔口,下巴处有一道与爹爹相似的深壑,英姿勃勃很有男子气概,全然不像个轻浮浪子。
白衫男子说道:“在下梅御卿,渭州人氏。如果姑娘定要认为在下是个无行浪子,我也无可奈何。”宁璞暗自吃惊,心道:“这人怎么跟陆哥哥一样,竟知道我心里在想甚么?”却听这白衫男子梅御卿又道:“但姑娘如果认为我方才说的都是假话,我绝不同意。”
宁璞问道:“方才?甚么话?”
梅御卿道:“我说姑娘貌若天仙,姿容无双。此言字字属实,绝非刻意讨好姑娘。”
宁璞见他正气中带有几分狡黠,气不打一处来,回道:“我看阁下花言巧语,轻浮油滑。此言也字字属实,绝非刻意贬低阁下。”
二人中间的青衫男子听了哈哈大笑,说道:“梅大哥,枉你有‘琴、棋、书、画’四美相伴,竟也有被姑娘嫌弃的一天。”
说话间,三人已走到巷子尽头,来到另一条宽街。宁璞放下青衫男子的胳膊,正要道别,却被梅御卿抢先说道:“姑娘救人救到底,再送我们一程。我梅御卿回头也帮你一个忙。”
宁璞道:“我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兴庆府,你能帮吗?”
梅御卿道:“能。”
宁璞见他想都不想就说能,愈发觉得这人靠不住,或许自己说想把星星月亮都摘下来,他也会说能。
宁璞转身便走,却听梅御卿在身后问道:“既然姑娘不信在下,那我倒想听听姑娘有甚么出城妙计。”宁璞停下脚步,她本打算先将娘亲带出文恩院,找个民宅藏起来,待西夏狼骑和巡卫们四处搜捕,兴庆府乱作一团的时候,再趁乱逃离,但这个计划并无十足把握。
却听那青衫男子道:“姑娘,我们确实有办法出城。”
宁璞转身问道:“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出城?”
那青衫男子正欲张口,却被梅御卿伸手捂住。梅御卿笑道:“姑娘先送我们去到藏身之处,我再告诉姑娘。”
宁璞心想:“果然是个奸滑无耻的人。”口中却道:“那还等甚么,快些走罢。”
二人再次抬起青衫男子的胳膊,由梅御卿引路,七转八拐,也不知穿过多少个小巷窄道,才来到一个民宅。
宅内窗户皆被黑色麻布遮蔽,仅靠两支蜡烛照明,里面已经坐有七人。宁璞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四个是宋人,另外三个却是西夏党项人。
一个宋人打扮的姑娘迎上前来,问那青衫男子道:“大哥,你的脚怎么了?”青衫男子道:“受了点小伤,并无大碍。我与梅大哥按照计划在迎春阁闹出点动静,好配合你们的行动。不料竟遇上两个三品狼骑。看来先前的消息有误,说甚么狼骑不会进迎春阁这样的地方,呸,夜月狼骑也有好色之徒。”
宁璞心道:“其实你们的消息没错,这两个狼骑是被我逼着进去买酒的。”
又听那青衫男子道:“哎,我们的确不是狼骑的对手,一番游斗,最后从三楼窗户跳下才得以脱身。”
宁璞正琢磨这些人到底要做甚么,却见那姑娘看向自己,问道:“她是谁?”青衫男子道:“路上遇到的一个好心的姑娘。”那姑娘面露失望,道:“我还以为她就是我们要抓的那个人。”
宁璞心里好奇,暗想:“他们要抓甚么人?看来是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姑娘,果然是一群盗匪。”
却听梅御卿说道:“狼骑宗主的小侄女岂是那么好抓的,不是说她常年都在雪满楼里么?苏瑶,你们今日潜入雪满楼,没有撞见她?”
宁璞听到“狼骑宗主的小侄女”这几个字,顿时懵了,心里无比惊诧,暗道:“作孽啊!宁璞啊宁璞,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竟然跑到贼窝里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