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白见马槽中堆满了干草枯叶,便将火棒投入,“呼”的一声,立时腾起烈焰,火光冲天。顷刻之间,整个马场的料草都陷入火海之中。一众骏马最怕烈火,纷纷扬蹄长嘶,奋力挣脱缰绳,那缰绳或被火烧断,或拔桩而起,不多时,但见成百上千匹骏马在火光里胡乱冲撞。
陆云白瞅准时机,飞身跃上一匹黑马,随着马群撞开栅栏,冲入契丹大营。他迎着火光,瞧见宁璞躲在营帐侧边,暗赞这地方选得很好,既在道边,又避开疾奔的马群。陆云白探出半边身子,在经过宁璞身侧时,眼疾手快,一把拎起她的衣衫后领,轻轻放在自己身前。
宁璞回头看他,喜道:“陆哥哥,我们成功了!”
却见陆云白咬紧槽牙,半身后仰,正奋力勒拽缰绳但那黑马因火势惊狂,力大无穷,难以驾驭。宁璞也伸手相助,不料两人合力,仍难以与烈马之蛮劲抗衡。
但见马群中跑在最前面的几匹马鬃毛带火,撞破营帐时又点燃帷布,帷上炎焰再燎至后方马匹,循环往复,一队马群次第冲出后,鬃毛尽皆沾上火焰。宁璞和陆云白随坐骑跃过那营帐带火的破洞时,衣衫也带了火苗,却是陆云白手快,立时替她扑灭。
宁璞扭头望去,只短短时间,整个辽营黑烟匝地,火光四起,大营帐红焰腾腾,小营帐崩摧倒塌,更有契丹兵士的凄惨叫声夹杂其中。
陆云白道:“别怕,我们奔向的正是契丹大营的营门。”
正要缓一口气,忽见另一队马群从斜刺里横向跑出,正与他们这一队马群最前面的两匹马撞到一起。后面的马群竟而掉转方向,往右侧奔转,眼见越奔越深入营地。
趁着马群转向,速度稍缓,陆云白抱起宁璞,跳下马去,又借营帐帷布卸去前冲之力,稳稳落地。
陆云白道:“契丹营地的大门守卫森严,你瞧,不论营内如何混乱,守营兵士并不入内。我们若徒步而行,只怕难以闯出契丹大营,须得借助受惊的马群冲开营门。”
他转头一瞧,却见宁璞怔怔地望着红光漫天的营地里面。
宁璞说道:“我记得小时候,娘亲带我去瓦舍听三国刘关张的故事。他们桃园结义,说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兴平公主认我作妹妹,不仅让我鞭打萧稹出气,还问出了陆哥哥心中疑惑,如今我们迫不得已放火烧营,却将公主姊姊置于险境。”
陆云白一愣,道:“宁璞妹妹,你莫不是要回去救那兴平公主?”又道:“营门近在眼前,只要碰见向南奔走的烈马,我们翻身跳上去便可乘机冲出契丹大营。”
宁璞道:“还有那个引我去公主营帐的宫女姊姊,心肠也很好。”
陆云白点点头,道:“好罢,既然如此,听你的。”
陆云白携上宁璞胳膊,返身往大营里面走去,瞅准一队向内奔走的马群,便施展飞花逐舟轻功,纵身一跃,带着宁璞坐到马背之上。
愈往里走,火势愈猛,想是营帐密集的缘故。马群遇见猛火就躲,愈发混乱,有的十余匹马结成一队,有的匹马合成一群。
宁璞抬眼望去,兴平公主的营帐就在前方不远处,只见营帐外围着数十名御帐亲兵,他们手臂互缠,双腿互抵,结成人墙。不时有横冲乱撞的烈马撞到这堵人墙,若非御帐亲兵体魄健壮,且手足相缠,或许已被顶胸撞飞。
宁璞道:“陆哥哥,你送我下去。”话音刚落,只觉腰部被陆云白双手托住,接着便腾空而起,稳稳落在公主营帐前。
人墙中有一御帐亲兵咳了两声,有气无力地说道:“宁姑娘?”
宁璞定睛一看,说话的正是三天前替她鞭打萧稹的那位御帐亲兵,却见他嘴角挂有血渍,胸前衣衫污秽,显是被烈马撞击过。
宁璞问道:“公主姊姊如何?”
那御帐亲兵又咳两声,道:“公主殿下……仍在帐中,受了惊吓,暂无大碍。”又道:“这营中突然闯入无数疯马,若是冲撞了公主,后果不堪设想……我们这些御帐亲兵,不知还能支撑多久?”不知是受伤缘故,还是急火攻心,他喉头一甜,又吐一口鲜血。
宁璞道:“我想让你们为公主姊姊做两件事,可否?”
那御帐亲兵点头道:“宁姑娘请讲!”
宁璞道:“我瞧这些马都怕大火,所以这第一件事,就请各位伯伯在身前三步之处,堆放干草和易燃之物。”
那御帐亲兵道:“这个容易。”提起一口气,喝道:“前排亲兵不动,后排亲兵立即准备干草和易燃衣物!”话音一落,每隔十人又重复一遍这句话,立时传遍整个御帐亲兵队伍。
宁璞道:“这第二件事,请各位伯伯以兵刃互击,发出巨响。那马儿怕响,便不敢靠近公主姊姊的营帐。”
那御帐亲兵恍然大悟,道:“好办法!事出突然,我等竟都没有想到这两个办法。”左右一看,又道:“宁姑娘,他们准备点那一圈火了,你们快进火圈里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