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声音,徐婉回头,顺眼望去,只见不远处山岗上的花丛边旁,一个年约四十如许,面目和善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那里,一脸趣兴的看着她和卫东阳,男子身后,还跟着个中年随侍,亦是年近不惑,只是面白无须,气质十分阴柔。
能出现在梁园,男人的身份自是不简单,徐婉心里正疑惑男人会是谁,就听跟着回头看到人的卫东阳,对着男人叫了一声舅舅,卫东阳叫完,下意识的就微侧过身,将徐婉挡在了身后,徐婉却早在他出声的刹那间,就僵直了身体……
……能被卫东阳叫舅舅的人,世上只有两个:一个是晋王李炎,另一个就是安平帝李益。
晋王妃设宴请命妇贵女,李眉李蝶李蕊三个公主都来了,晋王若在园中,有心要见人,早在月色江声亭让茶时,便会先出来现个身,断不会半中途,不派人先来打招呼知会一声,就带着随从出现在园圃里,既不晋王,那剩下的便是…………
转念之中,明白中年男人的身份,徐婉不可置信的猛抬起头,透过卫东阳的肩膀,再次看向山岗上笑得一脸和煦的男人。
……原来有生之年,她不仅随意就能来梁园赏花,还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就面圣得见天颜……
恍惚中,七年前,巍峨的午门之上,那个朦胧的,明黄的身影,好似瞬间有了一张清晰无比的脸,徐婉只觉得自己被一种巨大的荒诞包围,灵魂似乎与肉体产生了分离,意识好似清醒,却一片茫然,只飘在半空,不知该游荡到哪里去……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他居然也有耐性陪人赏花的一天……”中年男子,也就是安平帝李益,先笑着跟身侧的大伴杨振打趣了一句,又朝卫东阳道:“人是哪家的?带上来,让朕见见……”
卫东阳偏过头,看着已经重新垂下头,收敛了脸上神情的徐婉,微微犹豫了下,才抬脚踏着□□,领着徐婉往山坡上走。
徐婉如提线木偶一般,跟着卫东阳走到山岗上,意识虽然还打着飘,身体却恢复了些正常,曲膝深蹲到地,朝安平帝行跪拜大礼,口里恭谦恍然道:“民女徐婉,跪见圣人,圣人万福金安。”
安平帝本笑着在打量徐婉,听到徐婉的自报家门,脸上的笑容一顿,再看徐婉的目光里,瞬间多了两分审视,一旁的卫东阳见状,心头一凛,正要开口替徐婉遮掩,安平帝却倏地展颜失笑,目光虽看着徐婉和卫东阳,却微偏过首,对着杨振道:“行素是不是活成精了,这种事他也能说着。”……行素,却乃是卫候爷的字。
杨振先对着卫东阳半躬了下腰,才笑道:“……所以才说,知子莫如父呢……”
李益和杨振的话,虽说得没头没尾,无意识中一直提着心的卫东阳听了,却两三下就明白过来:卫候爷是将徐婉在安平帝面前过了明路的!!!……而且不止于徐婉在候府的事,甚至是当初,欲要两人订亲的事李益居然也是知道的。
卫东阳放了心,同时心上又涌起更大的疑惑,只是眼下不是多想的时机,卫东阳按捺住翻腾的心绪,转头朝底下四处望了望,没有见到跟随安平帝大队侍卫随从,蓦地拧起眉,回身对着徐婉道:“你去月色江声,请我娘来……”
卫东阳话里的意思,自是要让徐婉去通知人,让晋王妃赶紧派人过来清道戒严,可徐婉表面上看着正常,心神却早不知丢落到了哪里,
根本没接收到卫东阳的话意,幸而这时,山下的花道上,闻知安平帝微服出城来了梁园的晋王,领着一队的侍卫,匆匆找了来。
看到来的大队人马,安平帝脸上顿时露出自以为逃学成功,却在翻过院墙后,发现老夫子早持着戒尺在外头站着的表情。
卫东阳却松了口气,等晋王急忙忙走上山来,便也笑着叫了晋王一声小舅,徐婉亦又依样画瓢,深蹲下身,对晋王行礼,晋王朝着卫东阳点了点头,随意扫了徐婉一眼,抬手叫了起,接着抹着一头的冷汗,对着安平帝苦笑道:“皇兄这样胡闹,害得臣弟,吓得摔碎那夜光的琉璃杯,等过两日,臣弟自进宫去,找皇兄赔补……”
晋王和安平帝之间,相差了近十岁,虽则这几年,因太后张嫣偏心之故,兄弟间生了些隔阂,但两人小时,感情却是十分浓厚的,晋王一路提心吊胆的找来,脸上惊惶受怕的表情还未散,安平帝看着,心中到一下有些不忍,微带些愧疚的道:
“正好无事,听大伴说,你园中的薛家碧,已经开到一千两百朵,想等他们传谕摆驾,不知要闹到何时才能来,就想悄悄来看一眼……倒非是故意吓你……”
安平帝虽是皇帝,性子却温和慈软,晋王也最是知道他这个皇兄,不时想一出是一出的那种文人浪漫脾性,虽被吓了个半死,却也不敢生出气来,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吩咐侍卫下去令人清园。
眼看还是逃不过要翻天覆地闹一场,安平帝忙道:“算了,我来了,才知道皇姐她们也在,闹开来,没得扫了她们的兴,又得再被她们念叨,你陪我去看看那花,然后跟我进宫一趟,这些日子,你在府,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