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夫人沉沉叹了口气,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复杂以及……内疚。
“再后来,皇帝一直侍侯在先帝病榻前,衣不解带的侍候,又四处寻常续命的法子,有一回他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个偏子,割肉做引;先帝知道后,既心疼又欣慰,称赞皇帝最诸子之中最有孝心的那一个。
“先帝病的越来越重,百官上书的折子也越来越多,都是请求先帝册封太子的;也是凑巧,那阵子,被先帝看重的几位皇子先后出事,或是私底下买官卖官的事情被揭露,或是因为女子争风吃醋,失手错杀了人。”
“哼,哪有这么多凑巧,分明是故意的。”蛇六娘皱一皱鼻子,那张千娇百媚的脸上写满了两个字——嫌恶。
江老夫人沉声道:“不错,这些都是皇帝的授意,但也不算冤枉他们。”
“先帝就没有怀疑?”胡一卦问出心中的疑惑,对于这些事,他大概知道一些,但其中细节并不清楚。
江老夫人苦笑道:“自是有的,但那会儿先帝已经病入膏肓,思维迟钝,所以不曾深思;因为皇子接二连三的出事,余下的那些又都是平庸之辈,所以先帝斟酌再三,决定册立皇帝为太子。
“这一次,没有出什么意外,一切都很顺利,老身直至这会儿还记得皇帝在太庙前,东宫冠冕加身时的模样,二十年的隐忍,最终吐气扬眉,意气纷发。”
说起这些时,江老夫人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二十二年前。
“王朝后续有人,先帝也很高兴,仿佛连病都好了几分;可就在不久之后的一天夜里,一封密信被悄悄送到了先帝手中。
“密信是从宗人府送来的,是被关押在里面的二皇子所写,这封信说了许多父子之情,还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并不曾与齐贵人有染,而是被齐贵人身边的宫女请去的,他在那里等的时候,喝了一杯茶,不久之后觉得浑身躁热,再后来就失去了意识,等他醒来时,一切大错都已经铸成,悔之晚矣;至于醒来后袭击先帝的事情,他言辞凿凿的说自己那会儿并不清醒,整个人暴躁易怒,仿佛被人控制了一般。
“先帝一开始并不相信,但斟酌再三,他还是派人去查了一下,发现齐贵人的贴身宫女在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就投井自尽了。
“这原本也没什么,可在起出她尸身时,发现她后脑有受过重击的痕迹,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是被人打晕之后投入井中的,也就是——杀人灭口。
“先帝知道此事后,再联想皇子接二连三出事,意识到整件事可能是一个阴谋,而其中利益最大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凶手。
“先帝勃然大怒,当即将已经是太子的皇帝召进宫去,厉声训斥,更言称要立刻召集百姓,公布他的罪行,剥夺他太子的身份。
说到这里,江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先帝以为他仍是大权在握的皇帝,一声令下,无敢不从;可他不知道,从皇帝入主东宫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默默蚕食宫中的力量;等到先帝想要发难废除太子的时候,方才绝望的发现,皇宫已经不在他的控制之中,他甚至连寝宫都出不去;所有先帝身边的人,全部被软禁。”
“先帝本就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当场病亡;这一切都被皇帝牢牢掌控在手中,除了少数几人,百官都以为先帝是正常病逝,并未起疑,将先帝大殓之后,奉太子为帝,也就是如今的皇帝陛下。”
整整大半个时候,江老夫人终于说完了二十二年前的旧事,她也仿佛卸下了一个背负多年的包袱,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胡一卦手指轻叩桌面,望着默默喝茶的江老夫人道:“敢问在这场夺储之战中,老夫人又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江老夫人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几滴茶水溅在手背。
她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无奈道:“绿英,也就是齐贵人的贴身宫女,是我追下井的。”不等胡一卦追问,她缓缓说了下去,“绿英心高气傲,又生的有几分姿色,不甘于只做一个小小的宫女,几次刻意在先帝面前展现,齐贵人看出她的心思,甚是恼怒,对她又打又骂,还说只要有她一日在,绿英这一辈子都休想飞上枝头,永远都只能做一个供她打骂出气的奴才。”
“又一次被打了之后,绿英躲在御花园里哭,遇到了皇帝,一个想要飞上枝头,一个想要利用她打听齐贵人与二皇子,呵呵,两个人一拍即合。”
“所以,那天晚上,去请二皇子的是绿英,告密的也是绿英?”蛇六娘思索着询问。
“对。”江老夫人颔首,补充道:“绿英在二皇子喝的茶里面下了药,令他陷入情欲中不可自拔,醒来后,也依旧处于不清醒的状态。”
“绿英以为,做完这一切,她可以嫁给皇帝,成为主子,殊不知,皇帝根本没有打算留下她;事成之日,就是她命归黄泉之时;我用镇纸敲晕了她,然后亲手把她推入井中……”
提起那个痴心妄想的宫女,江老夫人不由得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