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正要发难,齐院正已是来到他身边,未行礼,未请罪,而是附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说完之后,方才跪地请罪,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梁帝目光沉沉地盯着头低得几乎快碰到地面的齐院正,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挥手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在齐院正退出屏风后,梁帝目光一转,落在赵恪脸上,在后者期翼的目光中,梁帝一字一字道:“你的要求,朕不能答应。”
“为……咳咳咳……”赵恪没想到梁帝会一口拒绝,急切地想要问原因,然而刚说了一个字就引来一阵咳嗽,之后更牵动了刚刚敷药止血的伤口,一缕殷红渗透纱布,出现在梁帝视线之中,令后者一阵心疼,下意识地想要安慰,然而想起齐院正刚刚在耳边说的话,他生生忍住了这个冲动。
赵恪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后,顾不得身上的痛楚,迫不及待地问道:“父皇,为何?”
梁帝按住心底的不舍,冷声道:“太医院的职责是治病救人,可现在你受了伤,危在旦夕,他们却束手无策,让朕眼睁睁看着你失去性命,你说说,这样一群一无是处的蠢货留着何用?”
“可是……”未等赵恪往下说,梁帝已是一脸冷硬地打断道:“不过要说最该死的那一个,还是辛夷那个丫头,若不是他,也不会引来留雁楼,从而误伤了你!”
听到梁帝言语中的杀意,赵恪大惊失色,努力想要撑起身子,但终归是体力不支,勉强离开一丝便又无力地摔回到床榻上,只得急切地道:“与辛姑娘无关,父皇千万不要迁……迁……”之前那一番话,已经耗尽了他为数不多的力气,这会儿说到一半便无力继续,只能用哀求的目光望着梁帝,希望他可以改变心意。
“是否与她有关,朕心里一清二楚,你若有三长两短,朕必要这丫头陪葬!”说这话的时候,梁帝下意识避开了赵恪的目光,在别人看来,仿佛是他不耐烦,实际是他不忍看赵恪哀求的目光。
“父皇开恩……”赵恪已经很累了,但还是努力提起仅余的力气想要哀求梁帝放过辛夷;言语间是从未有过的害怕,哪怕他自己之前躺上床上,慢慢感觉温度与生命的流失时,也没有。
辛夷……每每提起这个名字,都有一种难言的复杂,至于复杂些什么,他不知道,或许应该说……他不敢想。
梁帝暗自吸了一口气,对上赵恪混着惶恐与哀求的目光,一字一字道:“君无戏言,你若去了,朕一定送辛夷去黄泉路上陪你;只有你活着,她才能活着,想好了!”说完最后一个字,梁帝拂袖离去,任赵恪如何呼唤都不再回头。
在他步出屏风后,赵恪支撑不住再一次晕了过去,随之而来的自然是太医院的一阵忙乱,齐院正指挥着一众太医处理伤口的处理伤口,灌药的灌药,搭脉的搭脉,下针的下针;诸位太医知道这关系着自己的生死,个个皆恨不得用尽毕生所学,半点不敢怠慢。
如此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后,方才算是忙完,但赵恪仍是昏迷着,并没有醒转的迹象,不过这一回齐院正虽然也急,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急得慌了方寸,仿佛早料到会这样,他在搭过赵恪脉象后,露出一丝喜色,在略略斟酌了一番言语后,绕过屏风来到梁帝身前。
梁帝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看到他出来,迫不及待地问道:“恪儿如何,可有转机?”
“回皇上的话,大殿下虽然依旧未曾脱离危险,但其脉膊中透出一股生机,应该是皇上那番话起了效果。”齐院正一口气将准备好的话说出口,随即道:“只要大殿下求生的意志足够强,便有很大的机会熬过今夜。”
听完齐院正的话,梁帝长舒一口气,悬在半空中的心慢慢放归到原处,紧张之色亦从那张遍布岁月痕迹的脸上褪去,恢复了一贯的沉冷高深,“最好是这样,否则朕还是那句话。”
齐院正脖子一凉,尽管梁帝没有明说,他又哪会不懂,那句话……可不就是让太医院陪葬的那句话吗?他不敢言语,只是越发畏惧地垂低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在烛焰的跳动中,梁帝一惯深沉的声音又一次从头顶垂落,“伤者本该好生休养,如此方可补回生机,转危为安,为何反其道而行反而有效果?”
齐院正不敢怠慢,连忙拱手答道:“回皇上的话,大殿下的伤其实不重,只是因为身子虚弱,再加上求生意志不强,才会如此危急可怕;若能刺激大殿下的求生意志或许能有转机,这也是没办法之下的办法。”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江老夫人身后的辛夷,眼底掠过一丝佩服,若非后者指点,他可万万想不到这个独辟奚径的办法,“不瞒皇上,这个办法并不是微臣想出来的,而是辛夷辛姑娘。”
“哦?”梁帝诧异地挑了挑浓眉,这个回答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等他询问,辛夷已是上前一步,垂目道:“民女斗胆多嘴,还请皇上恕罪。”
梁帝打量着这个祸及赵恪的女子,眸光幽沉若深渊,半晌,他问道:“你懂岐黄之术?”
“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