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远没有理会他的讽刺,只是又一次道:“请大人收回成命!”
“红签已落,岂能收回,你速速退开,否则一并受罚。”孙邈对他的话嗤之以鼻,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江行远退回,这怒火顿时又冒了起来,且比刚才更盛,只听他愤然道:“既然你非要与她一并受罚,那本官成全你,两人各打二十杖!”
“咚!”孙邈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重物击地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江老夫人持杖起身,怒目视之,“谁敢!”
听着这两个字,孙邈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今儿个真是太疯狂了,一个疑犯敢喝斥他收回成命,一个商贾人家的老太太敢冲着他咆哮,仿佛他们才是主审官,而自己是嫌犯,简直都疯了!
孙邈忍着不断窜上的怒火,冷眼道:“江老夫人,江行远阻扰本官办案,扰乱公堂,本官只责他二十杖,已是轻了,你若再阻拦……”
江老夫人轻蔑地一笑,打断道:“再阻拦怎么着,连我这把老骨头也要一并被杖责在内吗?”
孙邈呵呵笑了两声,“老夫人年纪大了,本官也不忍苛责,所以还请老夫人好生管住自己,否则触犯了律法,本官就算再不忍心,也只能依法办事。”
“孙大人好生能耐啊,还懂得拿’律法’来压老身。”江老夫人讥声说着,没等孙邈发话,她又道:“老身年纪大了,又一向任性惯了,管是肯定管不住了,也罢,孙大人你就一并罚了吧,也是二十杖是吗?”
孙邈本是想吓唬吓唬江老夫人,见到就收,没想到这个老太太如此难缠,一时倒是把自己给难住了,可他这会儿已是骑虎难下,只能拉了脸道:“老夫人,本官好心劝说,你莫要不知进退。”
江老夫人冷笑道:“呵呵,大人好心老身还真没看到,老身只看到大人不分青红皂白责打无辜之人,真是审得一手好案。”
江老夫人这番连讽带讥的话嘲得孙邈挂不住脸,恼声道:“老夫人,你若再不坐下,本官可就真的不客气了?”
江老夫人轻哼一声,她眼中的轻蔑刺痛了孙邈,手下意识地往签筒伸去,握住又一枝红签缓缓往外抽,就在将要抽出签筒之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梁帝忽地道:“孙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面对梁帝的询问,孙邈不敢托大,连忙起身道:“启禀皇上,江家祖孙无视公堂,屡屡扰乱秩序,微臣以为,不能姑息。”
“所以,你准备连年纪老迈的江老夫人也一并打了?”梁帝神色淡淡地问着,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这个……”孙邈尴尬地笑笑,道:“微臣本不欲如此,但江老夫人始终不听劝,微臣也没有办法。”
梁帝眼皮微微一动,似笑非笑地道:“那待会儿别的人再阻止呢,孙大人是不是要一个个打过去?到时候把朕、太子、长公子还有齐王荣王他们挨个遍。”
听到这话,孙邈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那么多人看着,赶紧挨着椅子跪下,“微臣万万不敢!”
“是吗?”梁帝把玩着不久前王安刚递过来的手炉,忽地道:“说说,你刚才为何要杖责辛夷?”
为何?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孙邈不由得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件事的起因,赶紧道:“微臣问她,为何认为这六位公公之中,有一人是指使钱大富之人,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此女不肯好生回答,反而顾左右而言其他,实在可恶,所以微臣便下令责罚……”不知为何,说到后面,孙邈竟然有些心虚,适才他在气头上,如今回想起来,自己……是不是冲动了些
梁帝扬眉道:“朕记得,辛夷反问你王主事之事,她这话并没有错啊,为何要责?”
孙邈一愣,随后急急道:“这是两件事,王主事纵容自己贪欲,做出不忠不义之事,不代表这几位公公也会,他们常年居于皇宫之中,少与外人接触,又怎么会呢。”
“世事无绝对,人心啊……总是最难测的难测的东西。”在说这话时,梁帝言语间透着几分感慨与隐约的愤怒。
没等孙邈想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梁帝的声音又落入耳中,“辛夷猜的没错,朕传他来,就是因为朕怀疑指使钱大富的,就是他们六人之中的一个,因为他们都曾在粮仓失火后的第二日以各种借口出宫。”
听到这话,孙邈顿时傻了眼,他本想借着挑辛夷的错,来抖一抖自己这个主审官的威风,哪知竟踢到了铁板。
这可怎么?
没等孙邈想出挽回这件事的法子,梁帝已是道:“行了,回你的位置上坐着,别耽搁了案子。”
“是。”孙邈赶紧答应,战战兢兢地回到自己主审的位置上坐下,只是这一次……他总觉得屁股底下有针芒在刺,坐得没有之前那么安稳舒服。
在打发了孙邈之后,梁帝忽地起身,大步走下公堂,这个举动将众人刚刚落下的心又给揪了起来,尤其是孙邈,目光一直落在梁帝身后,连眨也不眨一下,唯恐错过了要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