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爷哪里敢说实话,敷衍道:“傍晚时分有几个不知轻重的小子在街上撒野,其中一个不小心撞到了我家夫人,令她摔在地上,之后就一直喊疼,这才连夜去请了季大夫。”说着,他又紧张地道:“季大夫,夫人的伤要紧吗?”
“要紧是要紧,但好在不会危及性命,等我开几服内服外敷的药给夫人服用,每隔五日我来复诊一次,好生休养就会慢慢痊愈,只是在这期间万万不能用力或者走动太多,以静养为主,情绪也要放平缓些,大喜大悲都是大忌。”
听到这话,刘老爷面色一黯,强笑道:“记下了,多谢季大夫。”说着,他对一旁的管家道:“去取笔墨来。”
在管家依言离去后,一直跟在季近道身边没有出过声的药童忽地道:“刘老爷,刘夫人真是被人不小心冲撞受得伤吗?”
刘老爷心头一跳,连忙道:“这是当然。”话音未落,他忽地意识到不对,这个药童的声音未免也太过好听了一些,娇柔动听,若莺燕之声,分明就是女子的声音。
正当他疑惑之时,药童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艳丽无双的面容,正是蛇六娘。
刘老爷被这样的美貌晃得有些眼花,待回过神来后,他满面惊奇地道:“季大夫,这……这姑娘真是你的药童?”他是生意人,为了生意经常混迹三教九流之中,见多了女子,自是一眼认出蛇六娘是女儿身。
季近道呵呵一笑,抚着颌下的几缕山羊须道:“六娘是我一位故人的属下,她有几句话要与刘老爷单独说,所以才冒充老夫的药童,还望刘老爷见谅。”
“无妨无妨。”刘老爷自不会与他计较这个,望着蛇六娘,疑惑地道:“我与姑娘似乎并不相识,不知姑娘寻我何事?”
蛇六娘取下头上的瓜皮小帽,一头用腰的秀发立刻如瀑布一般垂落在身后,她微笑道:“刘老爷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府中的一个人。”
“是谁?”
“金一。”当这两个字从那张绛红的樱唇中迸出来时,刘老爷顿时被吓了一大跳,刘夫人也惊得要坐起来,刚一有动作,后背就传来一阵撕扯的痛楚,赶紧又趴下,那双紧紧盯着蛇六娘的杏眼中有惊慌也有恐惧以及不安。
她怎么会知道?
刘老爷也是惊恐得很,他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强笑道:“什么金一,我府中并没有这个人。”
蛇六娘自顾自走到椅中坐下,“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这个人不喜欢说大话,但凡是说出口的,没有十成,也有七八成把握。”
刘老爷不知该如何应这话,看向季近,“季大夫,这……这姑娘到底什么意思,怎得非要捏造一个莫须有的人到我府中。”
季近道自不会接这茬,只道:“这件事我不清楚,六娘也只是要求我带她过来而已,你们自己谈。”
刘老爷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只能将目光转回到正把玩着一缕秀发的蛇六娘,“这位姑娘,我是真不认识叫什么金一的人,你怕是误会了。”
蛇六娘也不急着戳破他的谎言,只是勾起绛唇,似笑非笑地望着刘老爷,她五官明艳,这笑容自然也是极美的,可刘老爷看在眼中,却是一阵心惊肉跳,因为他竟然从这抹笑容里看到金一的影子。
没错,就是金一的影子!
很奇怪,眼前这个女子与金一分明就是两个人,连性别也是不一样的,可他确实有这种感觉。
“老爷。”刘夫人不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醒过神来,连忙走了过去,“夫人怎么了?”
刘夫人缩在刘老爷怀中,悄悄指着蛇六娘颤声道:“她……她的眼神和……和他好像。”
刘老爷陡然一惊,他自然知道刘夫人口中的“他”是谁,原来……有这种感觉的并不止自己一人,他定一定神,拍着刘夫人冰凉的手轻声安慰,“别担心,没事的。”
“金一……”刘老爷佯装思索了一番,恍然道:“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是官府的通缉犯,前些日子江家长公子遇袭,就是他干的,说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江湖人士;我不知道姑娘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但我确实没见过此人,更别说收容在府中了。”说着,他义正辞言地道:“我刘家一向奉公守法,断然不会做出包庇犯人之举;若真让我见到,必定第一时间禀告官府。”
听着刘老爷极力敝清的言语,蛇六娘唇角的笑容又深了几分,梨涡在颊边若隐若现,“刘老爷真以为照着他的话去做,他就真的会放了令公子吗?”不等刘老爷回答,她已是摇头道:“不会,非但如此,他还会杀了你们全家老小,一个不留!”
这一回,刘老爷是真的惶恐了,看向蛇六娘的目光犹如见鬼一般,“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辰儿在他手中?”话刚出口,他便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无奈为时已晚,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蛇六娘卷着发梢挠一挠脸颊,微笑道:“终于肯说实话了吗?”
刘老爷面若死灰,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