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不是我的施舍与讨好,是你身为一名战士应得的待遇,你并不用觉得这有什么不可接受。”叱干拔列坐在原地没有动作,张复趁机上前解开他的绷带,果然他没再反抗。
汉人,胡人,南边的种子,撒在北方草原生根发芽,开出来就是属于草原的花,同样,北方的草籽落到南方的土地上,生长起来便是南方的风景。
姜从瑚从后世而来,那时的国家是一个多民族融合的国家,所以她并不会带入这个时代的视角去仇视所有胡人,可是,如果对方肆意屠戮百姓,践踏山河,那不管是汉人还是胡人,便都是敌人。
她之所以那么想要乌达鞮侯的性命,就是因为他的残虐,他任由底下的匈奴骑兵烧杀抢掠,将南方的沃土变成一片废墟,甚至还以屠城为乐,以此来远扬他的威名震慑四方。
这样一个人,注定是她的敌人。
固原的黄河下游。
正值春汛,河水急流,一个黑影在其中沉沉浮浮,终于在一处拐角被水流冲上了岸。
低空中,一只鹰隼张翅盘旋,跟着那道黑影飞过去。逼近之后才发现,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坠河的乌达鞮侯。
他果然没死。
身上中了几箭,又在河中挣扎许久,以乌达鞮侯的体力也已精疲力竭。
他躺在河滩上,周遭只有滔滔水声和河边刮来的风声。忽然,随着几声由远及近的翅膀扇动声,刚刚那只盘旋的雄鹰落到了他身旁。
乌达鞮侯侧着脸看了眼,眼神不善。
这是他养了数年的鹰,是从几十只里面挑选训练出来的最聪明的一只,颇通人性,能听懂指令,以往作战的时候还能帮他观察敌形,可是这一次,它居然没发现拓跋骁藏起来的五千精兵!
此刻乌达鞮侯脑海里想不到那五千兵马藏得很远不容易被发现,他只有恼怒。
他再一次被拓跋骁算计了。
他倏地坐起身,一手掐到了黑鹰的脖子上,铁钳一样的五指渐渐收拢。
喉咙被扼住,求生的本能让黑鹰扑腾起翅膀来。它体型颇大,翅膀也很有力,乌达鞮侯刚刚死里逃生还没完全恢复力气,竟被它的翅膀掀开了。乌达鞮侯的眼神更加阴沉起来,却在此时,黑鹰忽然又飞了起来,在半空中盘旋了会儿,似乎发现了什么,朝乌达鞮侯叫了两声。
乌达鞮侯赶紧藏到了草丛里。
紧接着远处传来一句悠悠的唱腔,“哎~断竹,续竹,飞土,逐实……
随着歌声越来越响亮,才发现这是一个放牧的老头儿,身上裹着黑乎乎的羊皮衫,头上带着一顶小圆帽。现在正值春夏,河边水草丰茂,老头儿正骑着一匹老马,用长杆赶着十几只羊在河边吃草。
老头儿没发现异样,像往常一样慢悠悠地在河边溜达。乌达鞮侯藏在他身后的草从中,盯着老头儿的背影瞧了一会儿,又落到他骑的马上,金绿色的眸子眯了眯,然后趁老头儿没防备从背后扑了上去,一把将人扯到地上,毫不犹豫抽出腰间的匕首捅进对方的脖子,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仿佛干过无数次。
牧民老头儿到死都没明白,自己今天只是照常出门放个羊,怎么就突然没了命,临死前还瞪着一双惊恐又疑惑的眼睛。
乌达鞮侯杀完人,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杀了只猎物。
拿着匕首在老头儿身上蹭了蹭擦掉血迹,重新收回鞘中别在腰间。
随便包扎了下身上的伤口,他骑上马,朝西北而去。原以为这次偷袭能拿下拓跋骁的性命,没想到拓跋骁的大胆和狡诈程度都超乎他想象。
他至今还不甘心,拓跋骁竞然看穿了自己的计谋,还将计就计以身入局,等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五千精兵突然出现打了他一个错手不及,还好他急中生智临时决定回去劫走了那个汉人公主,不然这回能不能逃命还不好说。
可即便如此,还是叫他损失了三千骑兵,还有数百亲卫。
自从四年前攻打鲜卑王庭失利,单于就一直不太待见他,而他下面的几个弟弟更是趁机讨了单于欢心,分走了原本属于他的权力,他再也不是匈奴王庭的第一王子了。这几年好不容易积累起战功再次得到重用,他手里的兵马也不多,不过七八千,这次带了一半过来却全部折损在拓跋骁这儿,岂能不叫他愤怒。
乌达鞮侯对拓跋骁恨之入骨,死死勒着缰绳,几乎要嵌进掌心心里。
黑鹰一直飞在半空中跟在他身边,乌达鞮侯瞥了眼,心中的气仍下不去。
他伸出一只胳膊,黑鹰便落到他身上,尖利的爪子搭在他胳膊上。
乌达鞮侯摸了摸黑鹰的脖子,眯起眼睛看向鲜卑王庭所在的方向,对黑鹰下了几个指令。
“去,给我监视拓跋骁和那个汉人公主。”黑鹰得到命令,便再次扑腾着翅膀飞向高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