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对方果然被他吓得连连后退摔倒在地。
叱干拔列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哈”了一声赶他们走。“叱干将军,你身上的药需要换一换。“张复又说了一遍。
阿茅帮他翻译。
可叱干拔列给她留下的阴影实在太深了,她真的很不想面对这个男人,他跟寨子里的首领们一样凶狠,不,比寨子里的首领们更凶狠,阿茅实在很怕,可张先生又说需要自己。
阿茅想极尽所能地帮助女郎,张先生是女郎的人,帮他就是帮女郎,她拒绝不了。
姜从瑚过来时便看到他们几人在对峙,氛围虽算不上友好,却也没有此前的杀气腾腾。
叱干拔列再凶也只是吓吓他们。
看到姜从瑚,叱干拔列下意识敛住神色。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对上这个汉人公主,他总不能像之前那样坦荡了。
他很别扭。
他现在有点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个汉人公主,要他像尊敬王那样尊敬她,绝不可能,可是……要说讨厌她的汉人血脉,叱干拔列脑海里又回想起那句话。“拓跋′最开始的意思是鲜卑父匈奴母的混血部族。”“所以,你以为的纯粹血统,早在许多年前便不存在了!”
如果他引以为傲的纯血鲜卑血统中有匈奴血脉,那他这算什么?叱干拔列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认知矛盾。姜从珐继续走近,叱干拔列坐在一片杂草地上,愣愣地抬头看着她。
她走得很慢,因为受了伤,还需要人搀扶着,柔弱的身躯仿佛风一吹就散,这本该是他最看不起的汉人模样,但此刻他脑海中出现的,却是那双黑沉且锋芒毕露的眼睛。因为这双眼睛,谁也不能说她是个软弱的人。叱干拔列绷着脸,抬头看着她不说话,他倒要看看这个汉人公主来找自己又要干什么。
他伸了伸胳膊,又动了动腿,摆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听说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很忙。
姜从瑚面纱下的唇轻轻勾了下,然后缓缓在他身前站定。
“叱干将军,我是来谢你的。”
姜从珮轻轻说,然后微微躬身朝他拱手浅行了个谢礼。仅这一个动作,便又让她扯出一股难耐的疼痛,姜从珐暗暗咬着牙。
叱干拔列怔怔地看着她。
这个汉人公主竞然来谢自己?
以他们先前水火不容的架势,她竟然会来谢自己?苏里说得对,汉人公主心机深沉。
“我不要你的谢。"叱干拔列扭过头说。
“但是将军救了我,我应该谢将军。"姜从因说。“我才不想救你,我只是怕王怪罪我。"叱干拔列横着脖子。
她当时不在半山腰,在更高点的位置,因为自己说要见她才下来一段路,他不敢确定她当时没下来的话还会不会被乌达鞮侯掳走。
昨天王把他们审问了一遍,问汉人公主是怎么被乌达鞮侯掳走的,他不敢隐瞒,把自己见她的事说了,当时王落在自己头顶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叱干拔列心头一跳,险些以为王会立刻拔刀砍了自己。
他敢肯定,他当时没救这个汉人公主让她被射中的话,王一定会杀了自己。
所以,他说的理由是真的。
但是,这都是事情发生后他分析出来的,当那支箭飞来的瞬间,他其实来不及想这么多,但叱干拔列不想承认。姜从烟看穿他强硬态度下的别扭,于是道:“叱干将军,我们中原有句话,一事归一事,一码归一码。”“你先前冒犯我,又欲无故射杀大梁子民,我确实很生气,但你已经被王罚过,这便算了结了。”“后面,你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受了伤,我只把你当一个普通将士看待,你是为保护众人而负伤,所以我让张复给你治伤。”
“昨日,你替我挡了一箭,于我有相救之情,我今日来谢你也是理所应当。”
“我待将军,只以理,不以汉胡之分,我希望将军亦如此。”
叱干拔列心头一震。
他以为这个汉人公主会记恨自己,就算派人给自己治了伤他心里依旧觉得她只是装模作样,可她现在竞然说不计较过去的事了?
他们鲜卑勇士向来豪爽直接,不管有什么恩怨,只要提出比武,双方打过一架后就不能再追究了,但汉人却不一样,他们阴险狡诈,总会在记恨在心里,躲在暗处报复回来,他们一点也不光明正大,所以,除了讨厌汉人的软弱外,叱干拔列更讨厌他们这种阴险。
现在,这个汉人公主竞然说一件事归一件事。叱干拔列看着她,想知道她是不是在撒谎,可她的脸被面纱挡着,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虽然看不见脸,叱干拔列却莫名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真诚,好像她说的都是真的。
叱干拔列脑子有点乱,他觉得自己不该给这个汉人公主好脸色,可脑海里却一直回荡着那两句刺破他二十多年认知的话,“纯粹的血脉,早便不存在……”“叱干将军,让张复给你换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