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向来默然黑沉的脸染上一丝情愫。

周连芳气的手指都抠出了血。

众人目光望向一言不发的平南王，想从他脸上看出是喜是怒，可惜那张经久不变的脸敛起了所有情绪，如同旁观者一般泰然自若。

太后目光炯炯的盯着宋朝，见他不言温愠道:“平南王没什么想说的吗？”

宋朝面容镇定，缓缓起身:“臣……”

“念儿就是说个玩笑，娘娘怎么还当真了。”

“都这般年龄的人了，哪还有什么旧情，念儿方才那般说，就是想念我的儿子，他自出生就不在我身旁养着，想想我对他有诸多亏欠。”沈念遗憾的诉说，一滴泪恰到好处的掉落。

席间不少人都知道当年沈王妃生子之事。

有其他府的王妃还记得往昔:“沈王妃说的可是如今的平南王府世子？”

提起宋勉不少人摇头叹息。

宋勉正在一旁和宋钰辰吃酒，对着那些投来惋惜的目光，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端起酒杯:“本世子敬各位！”

“你瞧他那样，城中传闻果然没假，到底不是在亲生母亲身旁养大的，性子张狂的很。”

也有为周连芳说话的:“定是周王妃不舍得打骂，才养了他这般性子。”

“母子情分浅薄，又不是亲生的，管教放不开手。”

“城中百姓对他怨声载道，只要提起他都叫一声混世魔王。”

周连芳浑身血液倒流，双眸猩红的扫视着那些嚼舌根的人。

她这一生的痛就是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想到这事她恨不得将那罪魁祸首挖坟鞭尸。

当年周府后宅争斗，有一姨娘为了除掉她小娘肚子里的子嗣，每日在小娘饮食里下红花，杏仁粉，那时她喜欢每日黏着小娘，同吃同住，日复一日的，那些堕胎的东西导致小娘滑胎身亡，而她因为误食太多，大夫判定她此生都无法再生育。

原本她是不信的，直到今时今日，她的肚子没有过一丝动静。

她好恨，她恨每一个拿此事攻击她的人。

一直温婉静坐着的周贵妃抿了一口酒，呛到似的咳了起来。

她这一咳，皇上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她身上:“爱妃可是身子不适？”

“臣妾很好。”周贵妃拿起帕子拭了拭嘴角，举手投足都刻着从容。

顾箫箫坐在席间，第一次仔细打量了一下让天下女人都极为羡慕的贵妃。

贵妃容貌明艳，灼若芙蕖，蛾眉婉转眼尾微挑，朱唇时常带着浅笑，喜怒不形于色。

这就是让皇上宠爱多年，为了她将整个周家都捧上天的人，皇后母仪天下，面对她时便自愧不如，失了色彩。

周家当年不过尔尔，周贵妃进宫半年光景，从小小的答应，一路升到贵妃的位置，曾令皇后都惶恐难安，几度崩溃，质问皇上意欲何为。

最终是周贵妃自个请命，歃血为誓，此生绝不惦记皇后之位，她的左手现如今还留着一条淡淡的疤痕，皇上每每见到便心生感动。

顾箫箫回过神时，看到宋勉不知为何走向了沈念。

沈念看着他双目含泪，激动的抬起双手握住宋勉的肩头:“勉儿……”

宋勉悻了悻鼻子，心里嘀咕，要是早知道今日会有这样的场面，他就随便找个理由不来了。

小的时候他就听过府里下人议论，说周王妃不是他的亲生母亲，病的连床都下不得的沈王妃才是他的生母。

其实这件事对他来说无足轻重，他自小就没感受过母亲对儿子的关爱，周王妃日日只会在他耳边念叨，让他抓住世子的位置，将来要有大作为。

而这所谓的生母，他也只见过三两面。

沈念想仔仔细细的看一看儿子，视线一路到宋勉耳垂，突然眼神一震，脱口而出几个字:“他不是我的儿子！”

“什么？”

“难道他不是真的世子？”

“世子从小养在周王妃身边，她会不会看错了！”

顾箫箫也是没想到沈王妃会在今日揭穿这事，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斜对面坐着的宋钰辰，却发现方才还在的身影不见了。

“我不会看错的！”沈念情绪有些激动，抓着一脸懵的宋勉看了一圈。

“我的儿子右耳耳垂有一颗红痣，这事只有我和当时接生的稳婆知道。”

此话一出，一旁的皇上，皇后等人也都震惊不已，这可是有关王室血脉的大事。

太后拍了拍沈念的手:“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再看看。”

虽是这么问，但太后显得太过从容。

沈念又抓着宋勉看了看，眼泪汹涌:“他不是我的儿子，他不是！”

周连芳此刻的脸白的吓人，袖角都快被她揉烂了，她侧脸睨了一眼徐嬷嬷，徐嬷嬷立刻会意，不动声色的朝着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