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怔住,环顾四周,看到墙上的呼叫铃和流速正常的吊瓶,意识到是在医院。
那女儿与我道别的事肯定只是场梦,我得快点去看她,这样才能留住她。
我甩开江岷川的手并试图拔出针头,才意识到右手帮着石膏动不了,边想站起来往外走,强行甩脱针头,却被他压着间按回原处:“最后一瓶了,很快就能打完。”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还带了浓重的鼻音,应该是情绪激烈波动过。我心底一沉,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从来没有这般绝望过,眼睛只是轻轻一眨,眼泪就不受控的滚落下来。喉咙却像被人捏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索性固执的再度试图挣脱开他。
江岷川用力的胳膊,在我无声的对抗中慢慢松开了,他说:“我别乱动,我现在就叫护
士来给你拔针,然后带你去看女儿。”
拔完针后他蹲下去帮我穿鞋,还把鞋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期间干燥的地面还有了几滴湿润。
我别过头去假装没看见,就像我只要坚信女儿还活着,她就健康活着一样。
可唯心主义终归不靠谱,看着江岷川把我往停尸房里引时,我踉跄着后退,可江岷川一句话又让我不得不前行。
他说:“按相关部门要求,女儿24小时内,也就是明天之前得火化,你确定不想看她最后一眼吗?”
猝不及防,我嗓子里突然发出了老鸭子般的难听哭声。我一把捂住了嘴巴,可堵得再严实,声音还是外泄了出来。
几个月前,我亲眼看着我爸妈扔进火炉变成一抔灰,如今又轮到我女儿了吗?
命运为什么如此不公,我女儿连声妈妈都没
叫过,连甜是什么滋味都没尝过,连外面的世界都还没怎么看过,就这样离开了……
我靠着墙慢慢蹲到地上,把脑袋埋在双腿间,江岷川好像也蹲了下来,还拍了拍我的背:“如果还没准备好,那晚点……”
“不要,”我打断他,“做人得有始有终,是我把她带到这个世界的,那最后一程也该由我来送。”
我这样对江岷川说,其实也是在劝解自己,可当看到冷柜里女儿小小的身体时,我还是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怀胎7月生下、养育了不足7月的女儿在这世上最后的样子。我更不会忘记签火化同意书时,我颤抖到连名字都忘记的心情,更不会忘记她被大火吞噬的瞬间。
我留不住她的人,总得在心里烙印上她的样子……
我第一次希
望生活是场科幻片,烈火吞噬了有残缺的豆豆,会在火烧重塑后还我个健康女儿。
可这抹遐想,在捧着骨灰罐下葬的除夕这天,也随着越推越高的泥土一并埋葬。
因是小孩子,又是春节,葬礼没有告知任何人,只有我和江岷川两个人。
我这几日的眼泪就没干过,眼睛都肿得没有缝了,江岷川的脸色也十分阴郁沉默,盯着墓碑看的眼睛总是湿润泛红。而我时而看墓碑照片,时而看墓碑上刻下的“江岷川、齐韵爱女之墓”几个字,心里的想法十分复杂。
想随女儿去,却又想活着替她讨个公道。
最后我在心里对女儿说,让她先等我一会儿,等我处理完手里的事,我就去找她。
我们三人在墓园待到快天黑才下山,回城的路上看到公路两旁的路灯、大树上,都挂
满了迎接新年的红色灯笼和彩灯,路上行人稀少,估计都围在家里准备过团圆年。
如果女儿没出事,此时我们一家三口,也围在出租屋里准备丰富的食物。我还会给女儿封个大红包给她压岁,祝愿她新一年平平安安……
越想,车窗外的灯光越是模糊。
成年人的崩溃,总是在瞬间发生,又静默无声。
但短暂难过后,还是得坚强起来,毕竟我女儿的大仇未报。
我在心里默叹一声,不着痕迹的擦了把泪,让江岷川在前面停车。
“我让陈阿姨回家过年了,去我那儿吧,我做年夜饭给你吃。”
刚想说不用,我装在兜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下,拿起一看是个没显示号码的匿名短信。
“想知道你女儿死亡的真相吗?想的话就去江岷川苏州的家,你在那里会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