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光哑口无言，却又不甘示弱，面不改色道：“公主既已暴露，以她的为人，事成之后绝不会留活口。”

“话虽如此，但别云寨可没那么容易剿灭。至少，郡兵不行。”燕然探手过去，摩挲着膝边的佩刀，“除非朝廷派遣大军。”

她面带讥诮，斜睨着她问：“朝中掌握大权的相公们，愿意耗费巨额军费，出关剿匪吗？”

崔令光心头苦涩，脑海中回想起陈主簿的声音：

朝廷屡欠军饷，上面层层盘剥，小卒能拿到手的实在少之又少。有些人宁可冒着杀头的危险当逃兵，也不愿死守关城。咱们这边军备陈旧，精锐稀缺，可胡虏兵强马壮，野心勃勃，时不时便南下劫掠。上头扶植别云寨，也是无奈之举，算是以暴制暴。

“不会。”她摇了摇头，无奈道。

朝廷对边关的控制远不如前，否则公主早就以权谋私，调兵去伏击云中郡公，何必要大费周章和盗匪同谋？

“我们商量过了，”燕然啜了口茶，声气温和道：“打算退了公主那边的定金。”

崔令光喜出望外，激动道：“此话当真？”

“你出双倍价，我等任凭差遣。”她用戏谑的语气道：“可愿考虑？”

崔令光沉默了，她没有理由回绝，但她不明白对方的用意。

本朝虽有过女帝先例，但仅限于公主。

而兴安公主又是嫡长女，帝室独苗，法理上的正统。皇后纵能把持朝政，却长久不了。她没有家族做依傍，也没有子嗣可传承。

先帝在世时，这或许是优势，使得她可以肆意壮大实力。如今这却是致命弱点，意味着她必须依附于未来的新君。

先帝驾崩后，洛阳局势能保持平稳，得益于皇后、公主和百官三方制衡。

濯龙园密议储君时，若皇后与百官联手，公主必败，但洛阳乃至天下都将大乱。

皇后倒也不是一心为公，她有自己的考量，深知一旦公主落败，她就成了百官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想要自己辅政，进而分权，并不需要摄政太后和她的内廷。

在百官眼中，云中郡公和枉死的齐王没有区别，都是他们反对公主的傀儡。

可对皇后来说则不然，齐王生母尚在人世，又是先帝近臣率先保举，就算顺利登基，与她又有多大益处？而云中郡公在朝中毫无根基，就连如今的夫人都是逆贼遗孀，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若能率先和云中郡公搭上线，保他顺利进京，远比做顺水人情支持齐王收益更大。

可崔令光不明白，郡公也是外人，还是逆王之后，他有什么资格和公主相争？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能成功上位，皇后又如何笃定他不会做忘恩负义之事？

“你们确定要与兴安公主为敌？”末了，崔令光好心提醒道：“她是个手段酷烈睚眦必报的人，一旦结下梁子，恐怕……”

“她要真厉害，何至于连家业都继承不了？”燕然不以为意，挑眉笑道：“我支持你的皇后，希望她能赢。”

身为皇后拥趸，崔令光喜不自禁，再三道谢。

燕然却淡淡一笑，若无其事道：“就算皇后登基我也支持。”

“大当家认识皇后？”崔令光大惊，不可思议道。

燕然摇头，神色凝重道：“素昧平生，我只是单纯……不喜欢李家皇室。”嘴上这么说，可她眼底浮动的却不止厌恶，还有刻骨仇怨。

崔令光又是一惊，心下有些动摇，难道此贼另有图谋？可转念一想，自古官贼不两立，他们对朝廷乃至天子怀恨实属正常，便没再多想。

烛火噼啪，眼见时候不早，崔令光便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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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曜亲自送她到下榻处，转回来时见燕然还未入睡，正摩挲着佩刀倚在壁角发呆。

他坐过来，抬手轻触她眼睑下的乌青，“安心歇息，外边有我盯着。”

“阿曜，”她抬起眼皮，握住了他的手，摇头道：“我一点儿都不困。”

他就势扳过她的脑袋，让她枕在自己膝上。她也没挣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闭上眼睛喃喃道：“我的计划大概要提前了。”

“不是你的，是咱们的。”他轻抚着她的脑袋纠正道。

她转过脸来，探究般望向他。

“别说是洛阳，就算龙潭虎穴，我也会跟你一起闯。”他轻握住她的手，指尖似有若无地抚过掌缘的薄茧，心知她出来这几日仍在发奋练刀。

“如果你也走了，别云寨就会四分五裂。”她试图说服他，“以咱们如今的实力，用不了三五年就能割据一方，称王称霸。别忘了，你还要找拓拔部复仇。”

“我的仇没法报，难道你不懂吗？我总不能对我的异母弟弟或阿父的旧部刀剑相向吧？”贺兰曜垂下头，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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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然的曾祖父夺嫡失败后饮鸩而亡，身怀六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