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漫进江陇的眼,他仍保持着直立的姿势,双手紧贴乌衣身侧,一动不动。
刺入不过须臾之间,荣微连忙翻转腕骨,剑锋却是因得惯力,轻轻掠过江陇的双目之间。
他轻眨了一下眼睫。
“躲!”荣微轻呵一声,收锋往后退了几步,便又再度提剑而来。
她额前的发丝因为发髻松动掉了几绺,随着飘逸空灵的步法轻轻颤动,衬得人愈发眸光明亮,眉骨如画。
蕴光而来的这一回,江陇终于有了反应。
他足尖往地面轻轻一点,旋即借着腿力,弓腰绕过荣微的这一剑,转至她左侧身后,又如鬼魅一般,在第三剑撞来的顷刻之间,再度回到她面前——
速度快剩残影,荣微刺了空。
可面前的江陇看起来却像是一步未移,气息更是分毫未乱。
荣微勾起唇角,眼中有赞许流出,“你这春山行雾的轻功倒是精进了不少,已经比我的扫劲寻梅还要快上几分了。”
话虽如此,她第四剑击来的时候,这剑又更快了半分。
不像是寻梅,倒更像是漱冰濯雪、排山而来,周身气息已不似方才那般温和。
又是轻然一声,荣微手中的剑游走,声音也跟着钻进江陇心间:“到底是小了我这么些岁数,功力还是差了点。”
江陇心中一惊,尚不及完全反应,步伐稍显凌乱地动了动。
奈何荣微剑势起,剑招随之而落,不曾出鞘的剑首已经横向他的胸前。
江陇下意识翻身挡过,这一回却是晚了片刻,他连忙弯腰侧身,仍被荣微收了的剑柄轻轻拍打了一下腰腹。
“啪嗒”。
轻轻一声。
一枝雪白的梨花从江陇怀中掉落,花瓣散落在脚边,他的表情跟着凝固,随即像犯了错的小孩似的垂首顿眸,视线不自觉落在那融白之上。
荣微却置若罔闻。
她细白指尖搭在军剑附耳之上,掀了眼去看面前的人,半晌再度抬起了剑,道:“接着!”
她把这把沉重的剑丢给江陇,嘟囔了声:“军剑可真不适合江湖招式……”
江陇忙双手张开接住,稳稳当当将剑抱进怀间,也不再去看那株梨花,又听荣微道:“这扫劲寻梅,当需剑法分力,分寸清明,内力倒转,再辅以剑招,如此,可是学会了?”
这是荣微第一次教他剑法。
“会了。”
江陇心中轧过惶然,深吸一口气,用力握住剑首。
荣微舒了口气,“那便练着吧,说不准到时荔枝宴上,还真得舞刀弄剑的。”
她勾起指尖,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纱衣轻轻踩过江陇那枝落于地的梨花,拂走细小的花屑。
江陇的呼吸明显凝滞了一下。
雏鸟声细碎,荣微走到窗牖边,推窗凭栏而望。
临水而下两岸青山叠掩,水雾飘渺,竹蒿划开面前的梨花雨,竟是要比那白碧桃更素雅淡然几分。
身后传来江陇挥剑的声响,天色渐渐西沉,有人家点了灯笼,慢慢连成沿岸一排整齐的灯流。
荣微抬手,随着春风而过,她抖落一树的梨花,张开掌心,握住了那细嫩洁白的花蕊。
直到夜渐深,阿浅敲了门进来,见着一动一静二人,忙问:“楼主,已是亥时,可要阿浅服侍入睡?”
荣微手里攥着已经枯糜的花,闻言转回身,江陇方收了剑,气息未能完全喘匀,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楚。
下一刻,一双柔软的手,蓦地捂住了他的嘴。
江陇闻见温热掌心里有淡淡的梨花香味,他一时有些头晕目眩,低了头去看柔荑的主人,却瞧见荣微忽然皱紧了眉,低低“嘘”了一声。
江陇连忙屏息,唇不自觉擦拭过荣微的手心。
像是一吻,□□微却是毫不在意地又捂紧了他微乱的气息。
阿浅张了张嘴,看着面前距离拉得极近的楼主和影卫,倏地移开眼,咽下了未出口的话。
良久,荣微才松开江陇,压低了声音,同他们二人道:“廊道外方才有人在窥伺。”
*
脚步声很轻,一下又一下,拍打在均匀的呼吸上。
一盏被熄灭的火烛,蕊芯冒着缕轻飘飘的白烟,缓缓向房梁散去。
刀光森怖,融在春日清薄的月色之中,愈显寒芒。
握刀之人双目圆睁,在看向床上酣睡的人时,他眼中猩红一片,狠戾阴鸷尽数脱出,带着轻蔑与难以压抑的愤懑。
他抬手,翻腕,刀落,正中心脉。
鲜血顷刻喷射而出,被晦暗天光掩盖,斑斑点点落于帘幔之上。腐烂气息融进熏香之中,一只飞蚊困顿于地。
他冷笑一声,刀利落抽出,还在寸寸滴血,有人声自楼下厅堂传来,他随即翻身而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