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2 / 3)

“果然圣人心情不好,前几天还夸她仪态好。”裹儿心里暗道,嘴上恭敬领了那话。

武曌又问:“最近读了什么书?”

“在读前汉刘向的《说苑》,”裹儿忙加了一句:“有一节不大懂,圣人博古通今,还望给孙儿解惑。”

武曌:“说来听听。”

裹儿道:“《说苑》记载:楚庄王宴请群臣,日暮酒酣,风吹烛灭,有楚将趁机调戏楚庄王爱姬。爱姬不忿,折断那将领的冠璎,并央请楚王立刻掌灯,找出那个登徒子,狠狠处罚他。①

楚王听了,竟然命所有人折了冠璎,然而再点灯,以隐瞒楚将的恶行。三年后,晋楚相战,有一楚将备死效命,立下赫赫战功。

楚王要赏他高官厚禄,楚将推辞不就,说出自己就是三年前的登徒子,为报君王绝璎会上恩,愿携玉龙为君死。”

武曌听完,冷笑一声:“哦,原来是为婉儿说情来了。照你这么说,婉儿秽乱宫闱,朕不宽宥她,反倒是朕错了?”

裹儿回道:“宫规森严,上官才人确实违了宫规,但此一时彼一时。宫规是为了保证皇家血脉纯正……”

说到这里,裹儿瞧瞧瞥了一眼武曌,继续道:“即便上官才人有了孩子,也不会有人认为是圣人的。”

武曌听到这等荒诞无稽的话,竟然被逗笑了,忙敛了神色,心中稍缓,又听裹儿鬼鬼祟祟补充道:

“若真有了孩子,圣人定是不认的,我来认。上官才人有宰相之才,才华横溢,聪颖机敏,又温柔体贴,生的孩子即便只得她一半的灵秀,也是难得的人才。”

“呸,你到我后边排队去!”

不知殿外听了多少的太平公主,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掀起帘子,大步走进来,朝武曌行了一礼,立刻转头对裹儿道:“婉儿与我情同姊妹,要认孩子轮不到你这黄毛丫头来。”

武曌见了太平,抬眼问:“你也是为婉儿求情来的?”

太平公主径直坐下,举目望向武曌,说:“原本是的,但现在我要听裹儿如何说。”

太平公主转头看向裹儿,裹儿觑了武曌的神色,继续说:“圣人是女帝,但宫规仍是为男帝定下的宫规,可见是宫规不合时宜。

再者,圣人的臣子除了上官才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独上官才人形单影只,一心为圣上效忠,至今已有二十余年,战战兢兢,不敢懈怠半分。

七情六欲本是人之常情,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像喝水吃饭一样的生理本能,岂能控制得住?圣人若是苛责,就是不通人情了。”

太平公主听了心有戚戚,赞道:“说得好。阿娘,我是女人,知道爱慕是控制不住的。你放了婉儿,我带她回公主府几天,保管她就忘了……咳咳……那个谁。”

武曌轻飘飘瞥了太平公主一眼,她立马住嘴了,连同裹儿也闭上嘴。

良久,武曌才道:“大周疆域不知是楚地几倍,朕之胸襟难道还比不上楚庄王吗?

来人,将婉儿放出来,命太医好生医治,再赐神都宅邸一座,允她出宫归家。”

武曌说完,太平公主和裹儿都面上一喜,不约而同道:“女儿(孙儿)代婉儿叩谢隆恩。”

说完,这两人飞快地扫了对方一眼,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竟然和我抢婉儿?

太平公主和裹儿又不约而同冷哼一声,武曌见了笑起来:“别人都说,外甥似舅,侄女像姑,果然不假。”

太平公主陪母亲说了一会子话,就告辞离去。想必是去看上官婉儿去了。

武曌挥手让裹儿先去徽猷殿,召相公们商议要事。裹儿抱着奏疏,出了殿门,被冷风一吹,打了寒战,忙拢了拢鹤氅,往徽猷殿去了。

裹儿走后没多久,上官婉儿就过来谢恩。只见她额头包着白绫,绫上渗着血迹,穿了雪青小袄,素白裙子,脸色苍白,神情憔悴,摇摇欲坠,越发显得单柔纤弱。

武曌忙叫人拿她的织金孔雀羽妆花缎斗篷来给婉儿披上,怜惜道:“你这孩子受苦了。”

上官婉儿要跪下磕头谢恩,武曌又忙叫人扶起送到身边坐下。

上官婉儿心里愧悔,道:“婉儿鬼迷心窍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辜负圣人待我的心,百死莫赎,没想到圣人竟然赦免我,婉儿实在无颜再见圣人。”

上官婉儿说着,忍不住掩面哭起来。武曌伸手抚摸着婉儿的秀发,叹道:“这是朕的过错,耽误了婉儿的青春。”

上官婉儿忙道:“圣人,婉儿不嫁人,只愿一辈子跟着圣人。”

武曌微笑着摇头道:“你跟我二十年了,也该休息休息。”

上官婉儿听了这话,以为圣人要弃了她,脸立刻吓得煞白,又听圣人的下一句才放心。一惧一喜,如同死里逃生。

“太平诚心相邀,你过去住几日,养伤散闷,元旦前回来,宫中宴会要你操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