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姝重新上线,宁因如释重负。

一口气把他知道的东西全部倒给何姝,宁因叭叭叭不停嘴的样子就像壮士一定要在临死前交代清楚敌军城内布防。

“所以我刚进入全息世界,就被影响着失去了自我意识。”

何姝的眼神在宁因腰间的小金铃上停留了几秒:“你我的实际降落点不同,本来不该有交集,而你为了便于行动,想办法成了‘贺兰姝’的侧夫。”

不愧是成为导演的女人,何姝眨眼间就弄明白了目前的情况:“没见到邹黎,没影响原本剧情,好消息是这里照常运行没出什么纰漏,坏消息是时间已经浪费了一半,再不抓紧营救计划就只能失败。”

“这事不能怪你,”何姝的好处在于目标明确永远向前看且不到处甩锅,“女尊世界观,你一个男人在这里行事确实不方便。”

更别说宁因领的原身份是个馄饨摊摊主,这是个什么惨烈开局,起码侧室有可能跟着将军出行参宴,见到高官的概率可比等着邹黎犯馋跑去吃馄饨的概率大得多。

宁因也算是尽可能想办法推进度搞救援了。

“导演。”何姝太过坦荡,宁因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她怎么完全不提“贺兰姝”和“宁音”在将军府内睡过的床接过的吻做过的爱,宁因想,何姝的表情太平静了,言语行动也和之前没区别,难道她受全息世界影响,已经忘了自己在“贺兰姝”的身份下做过的事?

“你说贺兰姝才和贺兰清因为铁密台之事大吵一架,”何姝把几只茶盏倒扣在桌上,“铁密台一案,表面上看是悬影司和清流之间的争斗。”

何大导演把一只茶盏前推:“但这些势力争来斗去,最终还是为了皇帝的恩宠。”

定安帝稳坐高台老神在在,只看着底下的人为了功名利禄算计得头破血流。

“邹黎就任悬影司督领之前,”何姝给宁因讲戏,“朝中文官几乎都攀附在徐阁姥身边,这些人虽然名为朝廷栋梁,实则都是徐迢党羽。”

徐迢是在谢相倒台后被定安帝一步步提拔上来的,谢相当初备受猜忌,正是由于谢家与贺兰氏交好。

“一文一武,”宁因听懂了定安帝的行事逻辑,“若是关系不睦,皇帝可以居中调停大权在握,可如果这两家交情深厚,万一私下起事,皇帝恐怕转眼就要变成刀下亡魂。”

何姝认可:“正是如此。”

谢家倒台,定安帝挑中徐迢培植。

徐迢早年目睹谢家灭门惨状,行事格外周密小心,可转眼十几年过去,常年浸淫于富贵权势,对徐迢而言,谢氏的血早变成了角落里颜色氧化的污渍,不值一提。

“但皇帝已经看不惯徐迢,”没人比何姝更懂剧本,“薄情寡恩是写在天家血脉里的特点,谢相曾经做过帝师,和定安帝有过师徒之恩,可还是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更别提徐迢是作为平衡局势的棋子被提拔上来,就算她能干,但这天下并不缺能干的官员。”

悬影司就是定安帝用来镇压百官的爪牙。

“因此铁密台一案最终是邹黎大获全胜,也只能是邹黎大获全胜。”因为邹黎背后是皇帝。

宁因迟疑:“那徐青……”

“徐青为人正直心系百姓,”何姝看着桌上泾渭分明的几只杯子,“从这个角度上看她算枉死。可徐青姓徐,徐迢是她姨母,若是把她看作徐党,这一切又是理所应当。”

邹督领炙手可热的日子才刚开始,何姝翻回一只茶盏倒水,按照剧本,再过几天会有言官撞柱陈情,邹黎会因为这件事心神震动,她和宁因便可趁着这个当口尝试唤醒邹黎。

“这言官叫江秋。”何姝看出宁因的不解:“谢相获罪时,只有江秋为其陈情。邹黎,或者说是谢隐,谢隐幼时,江秋常常教她写字,谢江两家颇有一番情谊。”

原来如此,宁因点头。

“那我们只用等着情节自行发展吗?”宁因仍有几分担心:“邹黎入戏程度这么深,恐怕有一部分原因是角色名字和她本名重合。”

她也正是为了这件事纠结,何姝扼腕,早知道当初就让编剧换个名字,李黎王黎张黎都无所谓,偏偏叫邹黎。

“也只能静观其变了,”何姝叹气,“对了,宁因,进入全息世界这么久,你没发现什么其他的变故吧?”

宁因刚要说没有,他的全息手环就恰当好处地亮了一亮。

“……还是有一件的。”宁因被提醒着想起手上被烫出的红痕:“几日前卖馄饨时,我的手环忽然变热了。”

他怀疑是那个扰乱全息世界的bug在靠近时激起了手环的反应,但当时人多眼杂,宁因一下子没能确定bug到底是什么。

或许是一只恰好飞过去的鸟雀,或许是从摊前经过的某个街坊,又或许是在巷口一闪而过的野猫。

何姝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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