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藏和她本就不熟,何况中间夹着裴至,总觉尴尬,实在无心寒暄,心里已经开始计划着跟郁思文打个招呼提前先走,敷衍道:“已经好了,多谢赵小姐关心。”她注意到,赵欣然穿的裙子华丽性感,很漂亮。
“不用那么客气,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欣然,或者跟蓁蓁一样叫我欣然姐。”
“是赵小姐太客气了。”珍藏仍是用礼貌表示距离。潜意识里对跟她走近是拒绝的。正欲离开,听见赵欣然又问:“你用的什么牌子的粉底?”
珍藏摸摸脸颊,“我不太用粉底,有时候会用bb霜,不过我妈有一款波比布朗的粉底她用着很赞。”
说完就想咬舌头,人家哪用得上她推荐什么粉底液。
“真好,真羡慕你,离过一次婚皮肤还那么好。”赵欣然对着镜子里的珍藏似笑非笑。
皮肤好跟离不离婚有什么关系?果然醉翁之意不在“皮肤”,在“离婚”。
显然,她在挑衅。珍藏不欲纠缠,抬脚往门口走。
赵欣然却紧接着丢出一句话:“难怪我们家阿至喜欢你。”
珍藏的心顿时猛跳,失了频率。三秒钟后,她反应过来,反问:“是吗?怎么可能?”
对方来者不善,话既说到这里,就不会轻易放过她。叶珍藏反而停住脚步,佯作镇定地对着镜子整理裙子,掸掉肩头一根落发,“裴先生开玩笑的吧!”
“阿至对我说,你们在西雅图相处得很愉快?”赵欣然索性不再兜兜转转不着边际,霍然转身,靠在洗手台挑眉看向珍藏,语气高高在上,似带悲悯。
叶珍藏清晰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色一寸寸变白,嘴角上牵弧度慌乱拖沓。
她忘了自己已经洗过一次手,重新打开锃亮的水龙头,按了一大坨洗手液,伸手慢慢冲水,尽量语速平缓地说:“是的,那个时候我都不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裴至先生。”
珍藏不傻,话是模棱两可的话,不知道裴至对赵欣然怎么说的,又说了多少,犹在提防赵欣然的试探。
“阿至平时工作很辛苦,偶尔会在外面放松一下,回来后什么都会跟我说。”赵欣然用一种了然的神情盯着她,语气矜傲:“我和阿至在一起这么多年,互相之间亲密到没有秘密。男人嘛,都是这样,你抓得越紧,他跑得越快,还不如放开他,他在外面玩腻了吃饱了自然会回来。”
珍藏的心在缓缓下沉,但她是谁?秦玉珠的女儿。她老娘总是告诉她,输人不输阵。
她利落地关掉水龙头,抬头正视她的眼睛,顺手拿纸巾擦手,动作带风语气铿锵:“这么说原来赵小姐是在纵马吃草?”
“不是有句话说吗,马不吃夜草不肥,我们家阿至这样又成功又帅的男人,多少女人惦记,跟苍蝇似的,我赶走一个,能赶走一群吗?”赵欣然哧笑。
珍藏毫不示弱地回击:“你就不怕自己家的马吃饱了,把别人家的草地毁了吗?我劝赵小姐,还是要注意环保,不要破坏生态平衡。”
她说了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胡言乱语,撑场子而已。
头顶上的音响正唱着一首轻快喜庆的婚礼歌曲,洗手间人来人往,都用奇怪的目光向她们两个女人行注目礼。
珍藏看得出来,对方也并非深谙吵架骂街之术的泼妇,她察觉到赵欣然捏着化妆包的手一直在轻轻发抖,抖了足有半分钟,对方想到一句话回击她:“如果那草地本来就是二手的,已经被人啃过一茬,而且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啃,那也怨不得别人家的马儿惦记了……”
珍藏错了!谁说赵欣然不经常吵架?看,她说的话句句直击要害。她在说她叶珍藏是个遭人唾弃的二婚头,而且男女关系混乱。女人吵架的本事与生俱来。
倒是珍藏,无法更有力地反击,只能在足足瞪了赵欣然一分钟之后,外强内干地说:“管好你家那匹种马吧!”
然后故作从容实则虚张声势地撂下凌厉的两个字:“再见!”
丢掉纸巾,抬着下巴走出洗手间。
去他大爷的!裴至居然把西雅图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赵欣然,这些天来流连心间的那一点点绮念,全都成了自作多情,自取其辱。
如此愚蠢,如此可笑,她竟是裴至和赵欣然夫妻俩枕边的笑料谈资!
这真令她愤怒和恶心,更多的却是心底一大片地方隐隐作痛。
她咬牙切齿地沿着走廊往前走,脚下穿的是一双黑色高跟鞋,三十七码,秦玉珠比她的脚大一码,赶她出来时却非要用这双鞋换走她的三十六码平底鞋,说什么女孩子还是穿高跟鞋好看,现在,她穿着这双脚后跟直掉的高跟鞋噔噔噔地剁着地毯,走出鬼子屠村了的气势。
洗手间和大厅之间有一道走廊,中间连着几级台阶,她剁起脚来连台阶都害怕,冷不防脚下一崴,眼看就要跌个狗吃屎——结果,结果就真的毫无悬念地跌了个狗吃屎。
今天真是衰神附体啊